“柳大夫……”沈轻灵抬手止住柳修文的话茬,示意他回房,“夜深了,不若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与你详谈医馆的事,”
说罢,沈轻灵拉着柳修文的袖摆匆匆往廊道里走.
她有些在意那个少女的身份,但现下明显不是贸然探查的好时机,所以还是先避其锋芒,静观其变的好。
元德三年正是大量契丹密探涌入李朝的时候,也因此,官家才会将寿王派去北疆,意图以此打击契丹人日益嚣张的气焰。
这一战,就是四年。
到元德九年时,李彧才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将契丹人彻底赶出幽云十六州。
换而言之,这艘从汴京附近的私渡开往扬州一带的船上,的确有可能藏着契丹的密探。但密探不再汴京打探,千里迢迢从汴京坐船去扬州,所图为何?
沈轻灵习惯性的以当朝贵妃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心思百转千回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那些家国大事自有该忧心的人去忧心,用不着她。
只不过,她想是这么想,却在拉着柳修文到房门口后,吩咐道:“我近来夜里总是不得安眠,不知道柳大夫有没有什么安神助眠的药?若是有的话,还请匀我一些。”
映秀不敢吱声,一路无声的跟着沈轻灵与柳修文,眼睛好几次瞟去沈轻灵的手那儿,心中擂鼓阵阵,觉得自家主子这深夜与男人拉拉扯扯,着实吓人。
正当柳修文点头时,沈轻灵余光瞥到了一人。这人身穿灰袍,头戴帷帽,正行色匆匆地从廊道处往外走,看方向应该是要去船舷处。
夜已深,船舷那儿除了已经离开的沈轻灵和柳修文,就只剩下那个凭栏远眺的华服少女了,这灰袍男子十有八九就是去见她的。
“沈二娘子?”柳修文见沈轻灵有些出神,又唤了她一遍,随后说道:“待我去取药,沈二娘子先回去歇息吧。”
沈轻灵嗯了声,目送柳修文回房。在依稀听到他房里还有低声交谈的声音后,沈轻灵转头吩咐映秀去休息,自己则关门转左,来到了邵氏兄弟的门前。
船家安排房间时,一共拨给沈轻灵他们四间房,平娘与映秀一间,邵氏兄弟一间,福叔和柳修文一间。刚才听声音,沈轻灵猜测邵英应该是还在和福叔商量明日的护卫事宜,所以房间里应该只有邵从一人在休息。
轻轻推开房门——
没等沈轻灵躬身溜进屋,一柄银色的长剑就悬在了她的脖颈上。
邵从眉目冷肃的俯视着沈轻灵,握剑的手稳稳当当地架着,另一只手则将沈轻灵身后的门合上,“不知道沈二娘子深夜潜入在下房内,意欲为何?”
伤人,邵从肯定是不会伤的,但不妨碍他拿腔作调。
“邵二郎不觉得这剑锋冷得很?”沈轻灵面色不改,两指捏着自己脖子边的剑挡开几寸,随后继续说道:“我来找邵二郎,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不过嘛~”
她尾音拉长,噙着笑,斜望邵从。
在沈轻灵的印象中,邵从不是什么爱思考的人。前世在北疆时,但凡有根主心骨杵在邵从跟前,邵从就令行禁止,从不含糊。
所以只要沈轻灵能得到邵从的信任,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事实上,沈轻灵也是打的留下邵氏兄弟的主意,她明白前路艰险,所以需要一些经过她确认的,可靠的人来环绕在她周围,陪她启程。
邵从这人不错。
而若是沈轻灵能救下邵英,那么她会收获一个比前世更为好用的助力。
思及至此,她指尖轻轻敲击在邵从的剑上,压低声音说道:“你与你兄长的事,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再说,我无所谓,今日我来找你,是想要你去查一查这船上的人。”
听罢,邵从的耳朵微动。
对于像沈轻灵这样略有薄产的小娘子,邵从其实一直是避之不及的,若不是在汴京惹了麻烦,他也不至于被迫接了沈轻灵的委托,一路护送。
这里面不光是对闺阁娇女的厌烦。
可从一开始,沈轻灵就与寻常的小娘子截然不同。她的眉眼神色,她的言谈举止,甚至是在面对满地山匪尸体时的淡然,都在向外透漏着一个讯息——
她非是一碰就碎的琉璃花。
咕咚。
邵从听到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听到自己沙哑着问:“你要我查什么?”
即便是不太爱思考的邵从,这时候也清楚自己不是因为沈轻灵如何如何美貌才妥协,他听到心底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提醒着他臣服,臣服于面前这人从不刻意掩藏的威压。
“这艘船上有一个穿着紫色襦裙的女人,我需要你去查查她,还要查一下与她接触的人。”沈轻灵走去桌边,以指蘸了蘸桌上杯盏里的冷茶,“如果你去得快,她现在应该还在船舷上。”
茶水渍经由沈轻灵的手,落成契丹二字。
虽说李朝重文抑武,但李朝的这些行武之人依旧是胸怀大义,心藏家国,故而在看到沈轻灵写的字后,邵从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出门时,邵英正好从斜对面那屋回来。
沈轻灵落在后头出去,面对邵英探究的目光时也不躲藏,泰然一笑,站在他们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