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西城门附近时,楚南栀掀开帘子,忽然被有趣的一幕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户高墙大院门前,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男女老少围着一个尖尖的圆锥体状的木制容器在倒谷物。
眼看着那容器内的谷物冒出塔尖,一名壮硕的大汉猛的一脚踢向容器,容器安然不倒,可冒出塔尖的谷物便顺势滑落在地,接着那壮汉大手一挥,只命人将容器内的谷物抬去称重。
一位瘦削的老人弯下身去想要捧走洒在容器周围的谷物被被府内家丁立刻拦住。
楚南栀叫停了马车,便见那瘦削老人跪倒在地,哭声央求道:“郎君呀,这些都是我们地里的粮食,可不能糟蹋呀,眼下本就是荒年,求求郎君让老朽捡回去吧。”
那壮汉直接一脚将老者踢翻在地:“去你的,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拿劣质的谷物以次充好,我家主君不怪罪你们也就罢了,你还想着捡回去。”
楚南栀看得气闷,留下楚婷,领着桑琪径直下了马车。
林锦骁见状也下马走了过来,茫然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楚南栀没有答话,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大院门前,蹲下身去捧了一把谷物在手上,搓开稻米,又白又嫩,闻着都香气扑鼻。
他瞪着那踢人的大汉,厉声质问道:“都是上等的谷物,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以次充好了?”
“哪里来的刁妇?”
大汉骂骂咧咧的话刚出口,看到迎面而来的军士和林锦骁,立刻转变了嘴脸,笑盈盈道:“原来是平宁王殿下,不知殿下莅临所谓何事?”
林锦骁目光冰冷的瞥向这群畏畏缩缩的家丁,俯下身去将老者搀扶了起来,细声问道:“老人家,发生了何事?”
那老者看了眼壮汉和家丁们,谨小慎微的苦笑了声,恭敬的跪下身去参拜道:“草民叩见平宁王。”
“不必多礼。”
林锦骁再次将他搀扶起来,望着洒在地上的谷物,却听称重回来的人大声禀报道:“王老头送来的租子只有三百九十斤谷物,足足差了六十斤。”
老者一听,顿时吓得皱起了眉头:“老朽出门前明明就是称量好了的,只有多绝不会少一斤半两,如何会缺斤两啦。”
楚南栀冷声笑了笑,对桑琪吩咐道:“你将地上这些谷物装起来拿去称一称。”
壮汉正想阻拦,林锦骁手中剑柄直接抵了过去。
看着桑琪找来麻袋装谷物,那壮汉一脸苦恼的解释道:“殿下,这些谷物不能算作租子的,今年本就降了地租,佃户们又以次充好,如此东家就得亏损,小的不好交代呀。”
对壮汉的话,林锦骁置若罔闻,凝视着老者发问道:“你们今年的地租可有降?”
老者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心里装着话却不敢明说。
楚南栀瞧出他心里的胆怯,直言道:“老人家,平宁王执掌本州,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在殿下面前都不敢明言,那你就只能吃哑巴亏了。”
老者迟疑着看了眼那壮汉,随后又将干巴巴的眼眸转回楚南栀身上。
林锦骁温和的开口道:“这位是本官夫人,她的话便是本官的话。”
“见过......”
老者和周围的佃户们正欲躬身参拜,楚南栀立刻叫住众人:“大家不必多礼,你们有话大可放心大胆的说出来,我家殿下必会为你们做主的。”
老者仍不敢开口,旁边一名青壮汉子咬了咬牙,果断跪下身来,如实答道:
“回禀王妃,回禀殿下,对于今年县里颁布的均田策令,我们大家无疑是高兴的,可今年年景不好,东家虽是给大家降了租子,但细算下来,我们交的租子并不比往年少,而且还是按着丰年时的标准收取的。”
听了青壮汉子的话,老者这才敢开口作答:“县里收赋税,东家收地租,丰年无增灾年无减,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这些年税赋一直猛涨,地租也随之逐年攀升,从起初的十五税一变为十六税一,今年说是三十税一,可我们交完朝廷的人丁税和东家的租子,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余粮了。”
楚南栀听完就感觉到极大的不对劲,十五税一为五五交粮,十六税一则达到了六四,也就是说去年即便是丰年,百姓也得拿出六成的粮食交给豪绅们。
今年虽说是荒年,可收租方式变为三十税一,也就是三七交粮,百姓们只需按照官田的租赁价格交三成的粮食给豪绅,等于在去年的基础上直接降了一半,如此大的降幅怎么还没粮食了呢。
楚南栀抬头看了眼正走过来的桑琪。
桑琪扛着一小袋米粮,到得楚南栀跟前说道:“主人,这里面的谷物足有十五斤。”
“好家伙。”
楚南栀笑望着那踢斛的壮汉:“郎君果真是生了只黄金右脚啊,你这一脚下去就踢掉了老人家十五斤谷物,方才你说还差六十斤,想必都是折在了之前称重的几斛谷物上面吧。”
这个年代一石两斛,一斛为一百斤,按着这个计量原则至少已经称重了四到五斛,每斛都折个十来斤,自然就差了。
那壮汉却有理有据的辩解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东家说了,今年是荒年,为了辨别谷物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