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休妻二字,灵堂中立时炸开了锅。
“他一个赘婿,你凭什么休妻?”
戚予婕完全不服,一时间也忘记了惧怕。
戚墨琛目光凶狠,可半边膝盖已疼得无力发声,只敢怒目相视。
楚南栀神色坚定:“今日我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接受我楚家的一纸休书,要么戚小郎入狱问罪处以极刑。”
戚予婕紧抿着嘴唇,深深的看向儿子戚墨琛,今日事情闹到如此份上,恐怕就算是倾尽家财,儿子也免不得牢狱之灾。
即便郑海川能保下他的命,可这不孝的罪名已是板上定钉之事,免不得三千里流放之路。
此刻只要一想到头顶那阴森恐怖的灵牌她就头皮发麻。
一面是自己的名节,一面是儿子的安危,真是叫人难以抉择:这小贱人好狠的心啊。
目光悲戚的望向楚南栀,她忽的放低了姿态,哀声求道:“南栀,我好歹也是你伯母啊,你真的就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你伯母名誉扫地,沦为弃妇?”
“你早就该沦为弃妇了,到底谁才是狠心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楚南栀淡然道。
戚予婕有些不死心:“可你伯父终究只是个赘婿,你若非要替他讨还公道,我戚家可以依从你,给你家中一纸和离书,让文煜体面的葬入楚家祖墓。”
“我伯父他如何沦为赘婿的,不必我说,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楚南栀已然没了耐性,急声道:“既然你如此顾惜自己的羽毛,那咱们只好公堂对质,你就等着给这不孝子收尸,让他去下面为我伯父赎罪吧。”
“且慢。”
戚予婕见她心意已决,充满绝望的顺从道:“我依你,我依你,我认这份休书。”
“母亲。”
戚墨琛咬牙切齿的瞪了眼楚南栀:“我不怕死,你切莫因这小贱人退让,你是戚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能被一个卑贱的赘婿休弃。”
“你住嘴。”
戚予婕气鼓鼓的骂了声,连忙对楚南栀吩咐道:“准备休书吧。”
“还请卫家哥哥替亡灵执笔。”
楚南栀朝着卫子卿吩咐了声,瞳孔中迸发出的寒光与那血淋淋的灵位相衬着,更加令人生畏:
“立书人楚文煜,系芦堰港彩凤乡潼安村人,崇化二十一年被强行入赘至戚家为婿,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明祯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手掌为记。”
语速缓慢,字字清晰,一遍念完,卫子卿已记录完整,顺势交到她手中。
楚南栀查验过后,将休书递至郑海川面前,示意道:“不知督邮大人对这纸休书可存有异议?”
郑海川冷着脸摇了摇头,赘婿休妻闻所未闻,可面对如此凶境他有异议也不好再多言。
毕竟逝者为尊,戚家母子的作为又的确叫人发指。
楚南栀又道:“既然如此,督邮大人也是专程为此事而来,那便请两位大人做个见证,代我伯父在这休书上签字摁下手印,以示这份休书的合法性。”
胡茂锡听完正欲上前来,郑海川瞧着休书中“七出之条”几个敏感字眼,立时僵住:“这不合规矩,事关戚家主母名节之事,本官不敢妄下定义。”
自己身为本县监察长官,若是帮着摁下手印,不等于是承认了戚氏所犯七出之条嘛。
可看了眼那布满血迹的灵位,他又有些畏惧的改了口:“如若非要本官代劳,这七出之条有待商议。”
“请问大人要如何商议?”
楚南栀不卑不亢的厉声说道:“戚家主母多言善妒,纵子弑父,桩桩件件哪一点不合七出之条,督邮大人口口声声说有监察属县长官和豪强之责,戚家恶霸一方,逼良为贱,将我伯父逼上绝路,难道作为全县之长,大人就不该为含冤者主持这个公道?”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使得在场众人都是心服口服。
常延珏既欣慰于门生这了得的口才和无懈可击的逻辑辨通能力,又为郑海川的道貌岸然感到愤慨,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他当即怒下脸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督邮大人,逝者英灵在上,方才入院时你那份浩然之气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泯灭了呀。”
“常老说笑了。”
郑海川故作镇定的叹了声:“下官只不过是力求谨慎些罢了。”
随后没好气的瞥了眼戚家母子,又冲着楚南栀无奈的笑了笑,接过毛笔签字摁印,胡茂锡紧随其后,亲自佐证了这份休书。
置身在这阴森恐怖的氛围之中,郑海川一刻也不敢再多作停留,领着胡茂锡等人押解着戚墨琛愤然离去。
戚予婕垂头丧气的捏着递过来的一纸休书,啼哭半晌,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幽怨的注视着楚南栀,悻悻道:“一切已如你所愿,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你堂兄。”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既接了这份休书,我楚家上下可以不去深究此事,至于你儿子有多大的活路,事实已摆在眼前,那就得看你所倚仗的那位督邮大人有多大的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