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杏眼含嗔,反正怎么说都不会叫他满意,于是美人垂首不吭气,反正我不吭声你为难不着我。
四爷就怕她来这一套,简直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是打不是。
他无奈,只好耐心撮哄:“四爷有多疼热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四爷不仅心疼,也担心你被保皇派算计。月儿,既然如今已经和三爷了结了,回来好么,爹和祖母那里我去解释,咱们复婚,两口子重新过,好不好。”
月儿点头:“四爷说的有道理,让吾想想好伐。”
四爷瞪她,“越是这么痛快,越是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你就天天转你那个鬼心思吧!”
他太了解她了,她反抗几句还好,这样顺从,满肚子坏水。
“话我是给你撂这儿了,你自己琢磨去吧,对了,满洲里又潜来不少保皇派,你自己小心。”
月儿闻言疑惑,她从北平回来的第一天,当局就派人来盘问父母的下落,说明清剿行动仍在持续,这种严·打的氛围之下,保皇派为什么还这么着急从满洲里潜回人手?
她不晓得藤条箱里藏着秘本,不知道保皇派已经急红了眼,一开始林讳道确实被月儿误导上大西北去找她了,但月儿在上海摆地摊传的沸沸扬扬,消息很快被保皇派余党传给了满洲里大本营,林讳道也不管上海此时安全不安全了,一波一波地往这儿派人。
月儿想不出是这个原因,以为是保皇派急于对她下手,四爷走后,她收起还没卖完的明信片,去叫阿绪和映星回家。
她打算把账盘一盘,和阿绪分一下账,明天找借口骗映星和自己上路。
阿绪的摊子在城隍庙附近,她先找了阿绪,再和阿绪去另一个销售点兰心戏院门口找映星,结果扑了个空,旁边修鞋匠说映星被几个学生叫走了。
月儿生气,这些天他们三人分头兜售相片,映星每天都是垫底的,有时候甚至一张都卖不出去,她一直就怀疑映星在阳奉阴违干别的,现在算是坐实了。
逃跑的障碍太多了,除了四爷和保皇派,映星也是个不可控因子,如何顺利让映星跟着出走,实话是不能说的,她想到了她的病。
她之前停经不来且胸部隐痛的症状迟迟不见好转,回到上海这些天她去过几次洋人诊所,这种毛病没法和男孩子讲,每次从诊所回来都只字不提,如此遮遮掩掩反而引得映星和阿绪很担心,今天索性将错就错利用这一点好了。
这晚九点钟映星才打回电话来,说有事要去趟北平,过一两个月再回来。
月儿一听就急了,但为了稳住映星,她按捺情绪说:“稍晚几天再去北平行么?陪吾去趟香港,洋大夫今天说吾的病不能耽搁了,得尽快医治。”
映星听罢十分担心,不过他不明白为啥要去香港,上海作为东方小巴黎,眼下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都会,医疗条件怎么着都比香港好啊。
月儿说:“话是这样说,但有些大夫他是祖传手艺啊。”
映星觉得有道理,说自己安排一下,三五天后就和她动身。
月儿听说还要三五天,急了,说说病来了还会跟你商量三五天后再发作?
“等不了,明天必须出发。”
映星为难,说他们最近有个行动,已经说好了的,他不能放大家的鸽子。
月儿一听什么行动不行动,假胸口疼都成了真胸口疼,她说:“侬就天天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吧,被骗了都不知道,还把学业都荒废了,让你安安生生赚点钱,你到好,跑的不见人,如此不务正业……”
映星毕竟年少叛逆,哪里听得这些唠叨,反而说姐姐太愚昧,国难当头,姐姐却小市民一样天天只想着赚钱发财,简直是国之不幸。
俩人各不相让,映星在气头上说话没了分寸,说姐姐做阔太太做的没了人性,只认钱不认理,把月儿气得摔了电话,儿大不由娘,更别说会听姐姐的。
这晚心情郁结,直到零点才模糊睡去,半夜被外面传来的翻墙声惊醒,原来是映星回来了,他晚归一向不叫门,怕吵醒家人一般都是翻墙而入,没发现姐姐在二楼望他,径直往灶披间去了,自己生火烧水,就着热水咬一个白饼子充饥时,月儿披着衣裳进来了。
她板着脸没跟映星说话,假装来倒水,其实是想试探映星回来还走不走了,搞不好是回来取换洗衣裳的。
映星见她板着脸,赔笑道:“别生气啦,我这不是为了明天跟你去看病,半夜赶回来了吗?”
“陪吾去看病?那岂不耽误了侬的救国大业?”
“你可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成吗?”
映星今晚和她电话上吵架后,十分后悔,于是推了同学们的事情半夜赶回来了。
他们姐弟俩从小就是这样,气头上啥话都说,吵完又后悔,觉得不该伤彼此的心。
月儿心头一热,看弟弟的鞋帮子开线了,不禁问:“侬这是走了多远的道儿,怎么鞋都烂啦。”
映星说夜深叫不着车,想着跟同学凑合一夜,明天再回来,但怕耽搁姐姐明天出发,于是从吴淞口码头附近徒步回来了。
月儿闻言心疼,嘴上却嗔他傻,吴淞口到家那得足足走上五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