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眼中仁风习习,月儿一时意识无法回归,过许久才虚弱地笑了,说:“果然是侬。”
“是我。”阮生一脸温柔,心疼地看着她烧红的小脸。
今晚零点左右,他的汽车经过静安寺路往郊外这座别墅赶来时,他正在后座闭目养神,听到保镖和司机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不由睁开眼睛,只见
路边有个小姑娘拉着一群狗猫鸡兔在蹒跚,由于车速快,他看到时已经超出好远,当下也并未在意,继续闭目养神。但是突然间的,他心中怦然一跳,为何那个身影如此熟悉,仿佛是……
转头从后车窗望出去,但车子已经拐弯,后面空空如也,他立刻让司机停车掉头。
车子返回后仍不见小姑娘身影,附近十字路丁字路众多,他们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先试着往旁边的丁字路左拐,结果无功而返。后来决定进弄堂找,但宽弄、细弄好多条,有的还容不下车身的宽度,于是阮生决定下车步行挨个儿找。
三人一人一条弄堂分开寻找,不料十分钟后竟循着猫叫声汇聚到同一条弄堂,阮生从左入口进来的,司机和保镖从右入口进来的,阮生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心地造成了吓人的效果,也不知道小姑娘是被吓晕的,当抱住她滚烫的身体时,就以为她是烧晕了。
月儿听完缘由也不好说自己是连病带吓给晕掉的(主要是被吓晕的),只是看了看四下环境,问这是哪里。
当得知这里是位于上海西郊的一座别墅时,她哭笑不得,原本很庆幸自己遇到的不是坏人,但不幸的是,自己本来就在家门口,竟被他捡走、并来到了从来没有到过的偏远之地。
她明天还要赶在中午十二点去跟四爷交割财务,而细软包袱还在自己娘家,若是明早出发,时间势必非常吃紧,于是她撑着精神打算起身,而阮生连忙把她按住了,说:“别,仔细穿针。”
月儿这才发现自己正吊着输液瓶。而且她经过刚才这一起身觉出了自己的虚弱,于是软软躺下。
这时一个洋人大夫和护士进来了,试了试她体温,用英语说:“降了点,不过还很坏,要看明早的情况,不行就加重药剂。”
月儿谢过对方,再看向阮生,说:“勿用太麻烦,从前吾高烧,只要抗几天就会自愈。”
“这次不一样,你烧到了四十度,必须好好休息,你家住哪里,我派人去跟你家人知会一声,好叫他们放心。”
他之所以说去跟她‘家人’知会,而没有说跟‘父母’知会,是因为他隐约感觉朱珠小姐的生活背景有点复杂,因为上次她独自一人想要逃离上海,那一幕始终让他很有疑惑。
月儿倒没有留意这个细节,听到他问自己家在哪里,想说你从哪里捡的我,哪里就是我的家。
但她不能这样说,因为此时家中一定已经乱作一团,并且一定已经惊动了四爷,若是给四爷发现阮生,那岂不害了他。她不知道南京目前已经解除了对救guo社的围捕,只以为他们还在四处藏匿。
而且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让人赶过去知会也要很长时间,总归明早自己就要回去取细软包袱,这几个小时就不必折腾了。
于是她说:“不必,家里勿会担心。”
阮生也不再多言,“那你歇着吧,有事按床头铃就可以。”
月儿很虚弱,无力多言相谢,点了点头。
阮生一行出去后,她朦胧睡着了,护士进来换了几次药,液体直到天际破晓才输完,护士拔出针头时,月儿醒了,精神还是不济,但也不能继续滞留了。
此时是晨间五点半,护士用英语说主家夜里不放心,一直没有睡,刚刚才去歇了的。月儿过意不去,起身告辞,并且请护士不要去叫醒阮先生。
护士说:“你不能走,你的烧还没有完全退。”
“没关系,我还会回来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必须现在走。”
护士闻言不再坚持。
月儿临走给阮生留了张便条,烦请他代为看管园子里狗猫鸡兔,之所以放心不下,是因为从窗口看到外面的篱笆很矮,只是作为景观使用,似乎起不到防护作用,虽然有布条做就的绳索拴缚,究竟兽物野性得很,保不齐要挣脱逃跑。她过去每次捡回猫猫狗狗都被仆佣们偷偷嫌弃,因此她对别人能否像她一样爱护小兽们是没有把握的。
为了能引起足够重视,她写的尽量详细:「幼狗四条、奶猫五只、大猫两只(其中怀孕待产一只)、母鸡六只、公鸡一只、灰兔三只、花兔两只。」
这些数目她每天下了学堂都要去数一遍,因此牢记心中。大白猫没有算在里边,因为它是四爷的,要和金银细软一并归还交割。
辞别护士,她抱着白猫离开了,时辰尚早,整座别墅静悄悄的,她不好打扰正在熟睡的司机,于是步行而去,好在上海的黄包车夫勤劳早起,她没走多久便叫到了车子。
·
阮生因为挂虑月儿的病情,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时间不过七点钟,月儿却已离开将近两个钟头,阮生大为失落,好在她留言说办完事便转回,这才让他略感欣慰。
纸条交给管家去清点猫狗,管家接过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