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是他的名字,记忆中那个还在襁褓里喝自己奶的孩子,单名一个“福”字,说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
可后来再次遇见,他成了进城赶考的学子,说是路过过来看看,并说自己如今叫王祥瑞。
都是有福的名,福气更大些。
名字虽改了,容貌也早已大变,只是后脖颈那一处并不明显的胎记一般无二,是以,王福还是王祥瑞,于王管家来说没有什么区别。留着他用了膳,说了一会儿话,他听说她孩子早夭、男人为此休妻再娶,便一再承诺待地他衣锦还乡,定接她同住享福。
她笑笑,应了。
那一年她便格外关注了一下科举成绩,自个儿不认字,便让邻居的小儿子代为打听,果不其然,高中探花。她替他高兴着。不过倒是没将彼时对方的承诺搁在心上,不过是一口奶的恩情,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回报。
没成想,月余之后他又来了。
那孩子说自己被陛下封了江南洪湖县的县令,不日就要启程,正愁府上没个管事的,若是用了旁人却又担心离心、捂不热。
她在这世上早已孑然一身,存了点碎银子,早已交代了邻居家的小儿子,待地自己百年之后,帮忙置办一口薄棺寻一处地儿给埋了,如此,也不必死后无坟无冢做了游荡世间的鬼。
原是不愿跟着去的,担心成了他人累赘。
而如今,那孩子既说无人可用,想他既是父母双亡,彼时又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祖上亲眷定是没有的了,如此说来,倒是和自己一般无二地孑然一身。
于是,便答应了。
彼时许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只简简单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锁了门,交代了邻居家的小子,留了点银钱,盼着哪日风大雨疾地坏了屋子还有人帮忙修缮一二。
想着,也就帮他打理一段时间,待地他寻着更好的人,亦或等他成家,有了女主人,自己也算功成身退,届时,去留但凭女主人好恶。最不济的,也就是回到这里,守着这间小屋,看着日升月落,等着百年大限。
谁知,这一打理,就是两年多。
两年……说长不算长,说短,却也绝对不算短,特别是对临近而立之年的人来说,两年时间足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可偏偏,这位县令爷……却始终无缘于这些事情。
登门的媒婆很多,不是没有中意的,而是这位大人压根儿不愿相看……自己也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两回,他只说时机未到……什么是时机?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难道还要时机不成?
她不懂,却也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下人,多不得嘴的。
多不得嘴,她却留了心思。
大人有时候会显得很低落,他会在月朗星稀的深夜自斟自饮,喝了酒之后,他会沿着县令府的长廊一遍一遍地走,他会喃喃叫着什么名字,依稀听不清楚。
一定是心里埋地很深的人,因为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轻声唤着。
也因此,大人从未喝醉过,哪怕是在他自己的宅子里、他自己的院子里,他也从来没有喝醉过。
彼时以为,他心里有了人,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好开口相说罢了。父母早亡的男孩子,心事总藏地比旁人深一些。于是,她便处处留心着,想着若是这洪湖县的,按着大人的官位,便是和陆家有关,也能去相说一二的……可,从来没有。
大人真的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官,事事亲力亲为,许多时候忙地脚不沾地,便直接住在了县衙里,至于县令府,反倒连个正经主子也没有。
怪冷清的。
可县衙里都是大老爷们,整日呆在县衙,能找得到媳妇儿?是以,那位孙小姐出现的时候,她是真的喜悦的,哪怕之后证明,这位孙小姐是位极难伺候的主儿,王管家自己也是真的打心眼里将对方当成了未来的主母,若主母不喜自己,左右还能告老离开,大人能娶个心仪的姑娘,恩恩爱爱一辈子,比什么都重要。
而如今,主母不是主母,千杯不醉的大人……喝醉了?
亦或,装醉了?
她多少有些看不明白,一时间也不确定这位“孙小姐”是不是大人深深藏在心里的姑娘,兴许……大人最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就是他看上了贤王的人?
如此想来,倒也说得通。
贤王的人,显然是来自帝都,彼时大人金榜题名、进宫受封,看到了贤王身边的姑娘,如此……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如此,才觉得这洪湖县的姑娘,再进不了心入不了眼了?
想来也是,那姑娘难伺候归难伺候,但那张脸的的确确是好看极了。
只是……贤王的人……
大人糊涂啊!
她问衙役,可知大人一整宿没回来,去了何处?
衙役摇头,只说大人之前是去陆家赴宴,陆老爷子说有要事相商,县令大人离开的时候也只说了句“去去就来”,显然是没打算夜不归宿的。
如此说来,便是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不是,大人后来又折回了陆家?
心中担心,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只谢过了衙役,才缓步朝着县令府的方向回去。堪堪走过拐角,整个人身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