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丝毫不怀疑顾辞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他背对着顾辞,表情有些绷不住,“你、你……你到底要干啥子嘛?!”
相较于他的躲闪和语焉不详,顾辞却死死盯着他,“本公子觉得……你需要向我解释一些事情。”彼时就觉得那丫头对顾言卿太介意了,但顾言卿的确得罪过这丫头,她性子里又是睚眦必报的,是以虽疑惑,却也自认为还能理解。
一直到这一回,他才愈发觉得这事太过于……不同寻常了。
即便青冥目不视物,也感受得到对方宛若实质的视线,火辣辣落在自己脸上。青冥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说话不经思考!让你脱口而出!
如今好了,今天就算在顾辞手里活下来,怕是之后也要死在时欢手中……只是,好死不如赖活,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他转身在顾辞身边坐下,摆出格外“坦白从宽”的表情,“就、就……就是她其实早就已经想起那些事情了……哎你别欺负我一个瞎子啊!”
……顾辞发誓,青冥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像一个瞎子。
顾辞磨着后牙槽,蹦出一个字来,“说!”
“说就说嘛,我也没说不说呀,你那么凶作甚……”青冥悄悄往边上挪了挪,才道,“我又没瞒着你,我那时候就同你说过的,她用的是你的心头血,她又总心悸梦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兴许、兴许……回忆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说着说着,猛地想起来,对呀,自己的确说过的啊,这压根儿不算什么欺瞒嘛!当下,理也直了气也壮了,“是不是?你就说吧,本大师是不是对你说过这些话的?”
大师青冥从来没有这般让人觉得……平易近人过。
顾辞还在磨牙。
这话,青冥的确说过。但彼时他只说有可能,而且显然那个时候时欢还没有想起来。可即便如此,要论这种强词夺理的嘴皮子功夫……很显然,顾公子、顾大人,并不是青冥的对手。
青冥能卸了自己一张“德高望重”的脸皮子,撒泼打滚耍赖一并上了,顾辞却做不到。他心中不愉,可说到底也没办法真的拆了这清合殿,最后到底只能叹气,“何时的事情。”
“就、就……就之前很久了嘛,就、本大师也记不清了,就记得她说要我保密来着,这不……连你都拿她没办法,本大师敢得罪她?自然只能老老实实替她瞒着嘛!”
谁知,瞒着瞒着……就将这件事忘了……
身侧衣袂声音窸窸窣窣地,边上的人站起来了。青冥下意识伸手去拽,拽了个空,偏头去问,“你去哪?”
声音已经远了不少,隐约还能听得到咬牙切齿的味道,“回府!”
“诶?不喝酒了吗?”
没有听到回答,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青冥坐在台阶上听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朝着上头唤道,“小徒儿……下来吧,酒鬼走了!”
果然啊,对付顾辞,只有用时欢的名字。
这家伙终于走了,突然觉得清合殿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好几分,整个人都开始觉得人清气爽了起来。
……
买醉了许多日的顾公子出现在清合殿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刚刚冒着生命危险从瑞王府酒窖里偷酒出来的林江。林江乍一见顾辞,以为顾辞是被青冥丢出了清合殿,当下着急忙慌地迎了上去,“公子,公子,恩师这是……”
话未说完,就见顾辞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越过自己,往山下走了……
“诶!等等属下!”林江提着酒坛子飞快追了上去,“公子,您这是同恩师吵架了?公子,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他在清合殿难得有个人说说话,自然话多了些……”
“闭嘴!”顾辞加快了脚步,看也不看林江,“谁还能有你的话多?”
一噎。
总觉得满腔热忱终究错付。
林江委屈。
却也到底算是明白过来了,“您、您不醉了呀!就是嘛,属下就说公子总不能真的因为几句话同大小姐置气不是,连属下都看得懂大小姐是为了让你离开故意言语相激呢,您这么聪明的人,总不至于这么多日都没想明白吧,那不是连属下都……”
不如嘛……最后几个字,更在了喉咙口,没说出来。
只因为顾公子回头看来的眼神,俨然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他噤声,陪着笑,笑容做作。
顾辞不愿搭理这个话痨,扭头就走。
心思却渐渐地远了。
……
辞尘居。
烈日炎炎下,没有一丝一缕的风,院中树叶都纹丝不动。
没有人说话、没有鸟鸣、更没有蝉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压抑着,以至于这闷热午后愈发地难捱,倒隐约觉得盛夏季节到了……
有受不了的,嘀咕着抱怨着,“这鬼天气,听说江南还闹水患,也不分点儿雨水过来……”
刚说完,被人拽了拽袖子,“嘘!小声些,之前听林渊侍卫说呀,公子这回就是为了水患的事情烦心呢,你在胡说八道,当心公子怪罪!”
声音压地很低。
所有下人、侍卫战战兢兢地,连呼吸都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