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晚膳是送到御书房的。
今日的午膳和晚膳都是送到御书房。早朝没上,陛下在御书房一待就是一整日,但看完的奏折……常公公目测了下,表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平日里看完这几本,怕是半个时辰都不需要的。
偏生今日看了一整天。
常公公大约猜到,陛下在等人。只是陛下等了一天,那人终究没来,期间陛下又让人加了一次熏香,那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被陛下夸了许多回的熏香。
陛下就是这样的别扭性子,不说喜欢,也不说要,就只说好闻,说的次数多了,娘娘自然就明白了,让人送了一些过来。但陛下用的次数不多,每次用也就用一点点,颇有些舍不得的样子。
今日却明显有些烦躁和心不在焉。
只是,最后陛下也没有等来他等着的那个人,倒是等来了常山郡王。
郡王殿下像是算准了时间来的,晚膳刚端上呢,他拎着两坛子酒就进来了,笑呵呵地行了礼才笑道,“父皇,刚新得了两坛子好酒,想着许久不见父皇,正好舔着脸过来蹭顿晚膳,和父皇一道喝两杯,如何?”
表情虽笑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常公公总觉得郡王殿下自打进来以后,眼神就一直在瞟,那心不在焉地程度和皇帝陛下不逞多让。
明显不是单纯来蹭晚膳的……常公公悄悄留了个心眼。
即便并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儿子,但皇帝陛下到底是招呼着一道坐了,期间还和顾言卿喝了几杯,询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譬如,“回帝都也好几个月了,如今生活可还习惯?”
顾言卿一边倒酒,一边含笑回道,“帝都一切都好,也都习惯,只是有时候难免想念落日城的百姓。”
回答面面俱到。常公公在心底暗忖,视线却始终盯着郡王殿下带来的两坛子酒。两坛酒,一坛已经开了,还有一坛还在地上封着,陛下和郡王喝的是同一坛酒,酒盏是御书房里的,看上去很安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郡王殿下的心不在焉让常公公有些戒备。
几杯酒下肚,气氛似乎热络了不少,陛下的话也多了起来,从落日城的趣事,说到郡王殿下的婚姻大事,到地最后,皇帝似乎带了几分醉意。
没有窗轩光线格外昏暗的御书房里,带了几分醉意的皇帝陛下眉眼微微垂着,看起来有些迷糊,像是快要睡着了。常公公愈发觉得不对劲来,陛下的酒量……没有这么差的。
只是,他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陛下是不是真的醉地迷糊了,贸然出声相唤却又有些于礼不合,正为难之际,却看到门口有小太监探头探脑、神色慌张。
平日里这般言行定要遭了陛下斥责,只是这会儿陛下没注意。常公公上前两步,出声低呵,“冒冒失失地,怎么回事?规矩都不懂了?!没瞧见郡王殿下在这里?!”
声音虽压低了,却也恰好足够屋子里喝酒的人听见。
皇帝喝醉了,反应似乎有些慢,连带着看过去的动作都比顾言卿慢上一些。
顾言卿容色平和,对着常公公劝道,“无妨……兴许是什么大事,让他进来说吧。”
表情虽平和,眼底却倏忽间亮了起来,常公公眼尖地发现,这位郡王殿下端着酒盏的手都在颤,用力地指甲盖都发白。
果然……这位今日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常公公点点头,“既然郡王殿下都这么说了,还不进来!陛下……小徒鲁莽,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摆摆手,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看上去像是真的醉地不轻,粗声粗气地,“什么事,说!”
小太监低着头,偷偷打量了一下顾言卿,又倏地把头低了下去,没说话,脸却瞬间煞白如纸。皇帝似乎没有发觉,烦躁地甩着头,揉着太阳穴,“没事就滚出去!杵在这里跟个电线杆子似的,闹心!”
常公公瞬间明白,陛下,真的醉了。他蹙眉看向一旁开了封的酒坛子,又看了看半点酒意都不带的郡王殿下,狐疑着没说话,只上前帮皇帝按着太阳穴,一边吩咐小太监,“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小太监的小动作他看在眼里,只是此处是御书房,门外重兵把守,没什么好胆怯的。
小太监却是真的胆怯,腿都在抖,抖着抖着噗通一声跪了,一嗓子就嚎开了,“陛下!郡王心怀不轨!意图逼宫!宫门外都是郡王府兵!”
话音刚落,顾言卿“唰”地起身,动作之猛带翻了手边酒坛,酒坛子碎裂一地,酒香瞬间弥漫至整个屋子。酒坛落地的声音刚起,门外就涌进一队青铜甲胄的士兵,出鞘长剑在暗沉的光线里反着光,领头那人环视一圈室内,没有立刻行动,只拱手请示,“陛下!”
皇帝眉头紧锁,整个人被气地浑身颤抖,指着顾言卿的手指都在抖,“拿、拿……呜!”还未说完,整个人痛苦地一阵闷哼。
“叫御医!”常公公吓得三魂七魄尽数散去,一边吩咐小太监,一边朝着士兵喊道,“将人拿下!”
顾言卿呆了——陛下看上去是中毒了,可他没有下毒,只是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说辞。
而且他虽然离开前的确吩咐了手下带上府兵,但他吩咐他们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