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两个徒弟都在窗外,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好说的。
青冥摇了摇头,“只是想交代她一些事情……这药虽好,可心病还要心药医,宽心、安神、释然,便是最好的良药。大小姐啊……心神损耗地厉害,怕是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她的睡眠一直不好,青冥是知道的。只是,以前是因为夜间多梦魇,时常惊惧而醒,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又是什么事情令她如此心神不宁呢?
不知道为什么,青冥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多有蹊跷。他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就算心神损耗,也不至于到旧疾复发的地步。何况……哪是什么旧疾。
“时辰不早了。片羽应该是去熬药了。那药安神,你喂给她喝完,便也离开吧。毕竟是时家,折腾这一晚上了,保不齐人时家的暗卫都看着呢。”他叹了口气,凭着雨声走到窗口,准备地朝着窗外的两只开口,“徒儿们……你们就一道送为师回清合殿吧。”
含烟瞬间起身,“老师……我……”
青冥循循善诱,耐心地哄着,“知道你担心。但你家小姐明显是想要将这事儿悄悄掩下的。你想想,若是明日时家长辈们看到你在府中……总要问你何时回来的吧?你怎么解释?”
“我……”
“放心吧。为师出手,你还不放心吗?这一回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就片羽那丫头自己吓自己,你家小姐就是这两日累着了而已……回吧。这一路,淋雨过来的吧?回去好好沐浴更衣,睡一觉,明日你家小姐就好了。”
含烟最后还是跟着走了。
老师说得对,她在此处明日长辈们定要问起,届时自己这边不好解释。倒不如明日一早再下山来照顾小姐。她到小厨房和片羽交代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时欢睡得很安静。
她自彼时迷迷糊糊醒来了一回之后,就又睡过去了。所有人的紧张、担心她都察觉不到,兴许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比平日里漫长了一些、难捱了一些的夜晚罢了。
没什么不同的。
顾辞喂她喝药,她又醒了一次,还未坚持到喝完,又睡着了。但睡得也浅,对着送到嘴边的药她还知道张嘴,咽下,然后皱着眉头嗫嚅着苦,顾辞便喂她半颗去了核的酸梅,她仍皱着眉头。
就这样几勺药、半颗酸梅、再几勺药、半颗酸梅的喂完了一整碗的药。
顾辞在床边坐了半夜,一直到天际将亮,他在挪动这早就冰冷而僵硬的双腿,起身离开了。林渊跟在他身后,想问,而不敢问。
却没有看到,身后本来安静睡着的姑娘,在房门掩上的瞬间,倏忽间……睁开了眼。
脸还是白,嘴唇也是血色尽失,锦被之下的身体,冷汗涔涔,亵衣黏腻地贴合在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过,簌簌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和她每一次心疾的样子并无二致,连脉搏都是自己就能感受到地紊乱不堪。
谈均瑶有一堆的药和毒,那些她至今没有用过。唯一一小瓶被单独存放的毒药,是两年前那丫头制作的。没什么毒性,只是症状和她的病症几乎一模一样。
疼是真的疼,难过也是真的难过。唯一不同的是不会睡死。
谈均瑶费了许多精力制作出来的,因为彼时她就怀疑时欢的这个病并非心疾,可能是某种毒药,于是,她依葫芦画瓢地做了几种,每一颗都自己尝过,一直到这一瓶……
她以为终于找到了答案,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治好时欢的病,谁知道……不过是徒劳。彼时的谈均瑶,气得就要砸了这瓶药,是时欢抢了下来。
这样的心意,时欢到底是不忍遗忘。
于是,这许多年来,这瓶药一直被时欢保管着,珍之重之。青冥不知道,顾辞……也不知道。
原以为也就是个念想。
没成想……偏偏在此处用到了
自打落水被救起之后,她身子的确是虚弱了很久。彼时青冥说是心疾,因着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大师这样的人物说的话,她怎么敢质疑。
病发也是真的疼,像是胸膛里破了道口子,神来之手生生要将自己的心拉出心脏似的。于是愈发地坐实了这心疾之说,自己对青冥便更加地信赖。哪知道心疾不是心疾,是离魂。显然,顾辞和青冥合力颠倒的光阴,到底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就是重生之后的自己,三魂七魄……不稳,随时可能前功尽弃。
如何稳住她本应归了黄泉的魂魄?便是顾辞的心头血。
被酸梅压抑着的苦味在口腔里渐渐弥漫开来……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那一点点光线,半晌,喃喃低语,“心头血啊……”顾辞,你怎么敢……四年如一日,月月刺一刀。
你对自己怎么下得去的手。
世人只道胶州战役你受了重伤,四年来缠绵病榻几度垂危,多少妙手回春的神医治不好一个战神顾辞。却不知道这位战神每个月捅自己心头一刀……能治好才怪。
她鼻子素来灵敏,渐渐地发现那药丸总有些奇怪的腥味,像血……青冥对此的解释是说制作药丸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手,沾了些血迹进去。后来的药丸,也的确是闻不到了。这事儿便也就此过了。
竟不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