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小公子的脸色黑地不能再黑,咬牙忍着将人揍一顿的冲动,阴阳怪气地,“所以,本公子是属于玩地不好的那一列里的?”
嗯?
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神经大条的谈小姐,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今夜这位祖宗走这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自己下午没有同他道别?
当下也是讪讪一笑,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是真的忘了。但嘴上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嘿嘿一笑,“哪有……我就是同几个姑娘家道了别,你是男的,道什么别……再说,本姑娘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又不是一去不回的咯,那么矫情作甚?”
“嗯?”谢绛一下抓住了重点,“还回来的?”
他……他以为这丫头是跟着陆家回江南当大小姐去了……这才大晚上地不惜翻墙偷偷摸摸溜进时家来……
谈均瑶像看傻子一样地斜睨谢绛,“是啊!祖父说什么都要在江南再办一场认亲宴,然后根据钦天监选好的日子开宗祠入族谱……主要是祖母身体欠佳,我去江南替她号号脉……”
“就这样?”
“嗯。就这样啊!”谈均瑶漫不经心地擦着发梢,“不然呢?”
“嗨!你以为我留在江南不回来啦?不会!欢欢还在这里呢,我跟她约好的,我肯定要在帝都陪着她的……何况,帝都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祖父如今身子骨还硬朗,我同他说好了每年回去小住一回看看他老人家。”
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奇迹般地被安抚了。
他尚且不明白那烦躁来源于哪里,只知道彼时听说谈均瑶要跟着陆家回江南的那一瞬间,就有种世人皆醒唯我独睡的躁郁来。
此刻想起彼时的自己,瞬间失了理智的无头苍蝇一样,像个傻缺。
这个认知让谢小公子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二话不说,跳窗走了。唯有晚风吹着窗内绉纱,恍惚间证明着对方的存在。
谈均瑶一手还抓着布巾,一边看着那窗户,半晌,弯着眉眼笑了笑……就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重要的。
这种……被人重视着的心情,令人愉悦。
……
时家的另一处院落里。陆宴庭还没有睡。
他派出去调查那日郊外刺杀案件的人回来了,回报却是他的人在帝都郊外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搜罗了一圈,重点将各大山头翻了一遍,却仍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流寇”的蛛丝马迹。
陆宴庭听完,并不意外。
大成帝国的心脏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流窜的匪寇?说到底,所谓匪寇,更可能是官披了匪的皮,混淆视听地嫁祸。那丫头素来机敏,兴许也是早就有所觉察,才会近乎于多此一举地佯装受惊卧床不起,以此来给官府施压。
只是,这背后……到底又是何人,竟不惜在帝都郊外痛下杀手,顾言耀……还是顾言卿?
月色凉薄,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冷。
陆宴庭正准备进屋,侧身之际余光里闪过身影,速度很快,却还是能依稀辨认出那是谢家小公子。
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依稀可闻,三更天了。这个时候谢绛偷偷摸摸跑时家来,作甚?陆宴庭看向谢绛过来的方向,微微蹙眉……那处,似乎是谈均瑶的院子。
他俩……很熟?
……
顾辞从时欢院子里出来回到东郊的时候,天还蒙蒙亮着,他整个人眉眼之间都熏染着一层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来。
然而,那温柔在触及到大门口的姑娘时,尽数散尽,眼底瞬间染了层薄霜。
顾宣仪。
女子款款上前,屈膝,娇娇柔柔地唤,“顾公子。”温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娇羞,敛着眉眼屈着膝并未起身。
顾辞却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眼底冷意渐盛,半晌,“谁让你来的?”
顾宣仪低着头,搅着帕子没说话。
她虽不说,顾辞也大约能猜到了。自己搬到此处并无多少人知晓,和顾宣仪有交集的,便只有自己的母亲。母亲喜欢这位郡主他多少也清楚,但……这不该是顾宣仪出现在此处的理由。
“你不该来。”他直言。
他很少会同顾宣仪说一句完整的话,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即便是如此淡漠的拒绝和排斥,她都有些……不能自已。
有一种毒,叫顾辞。
而顾宣仪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以至于明明知道对方并不待见自己,甚至有些厌恶自己,但骤然听见他搬离长公主府,软磨硬泡地问出了他如今的府邸,半刻也等不及地赶过来。
就为了……见他一面。
他却说,“你不该来。”
短暂的激动与羞怯之后,更多的便是委屈。兴许是夜色渐渐暗沉,有些白日里隐藏得太好的心思便急不可待地想要破体而出。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眸色复杂地看着那方污渍。。
她担心太多人知道顾辞居所会导致顾辞不喜,便早早下了马车一路走来。林中道路难行,绣花鞋面上沾了土,有些丑陋。
郡主的鞋面,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就像她身为郡主的骄傲,为了顾辞,亦是一跌再跌,坠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