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于傅家来说,一定是个多事之夜。
下人无意间发现傅卓睿的胳膊垂在外头,正准备帮他塞进被子里,谁知伸手一触竟觉无骨般的绵软,当下惊骇异常,“啊!”地一声,响破云霄。
并未歇下多久的大夫再一次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而这一次,不用诊断仅仅凭借肉眼所见,那大夫就知道傅家三少爷这回的胳膊,是注定废了——这条手臂的骨头,粉碎了。
张氏看着那截面条一般的玩意儿,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跑去驸马院子。开门的是傅卓君的母亲刘氏,两位素来不对付,刘氏披着拖到地上的大氅,一看就是男人的。行走间隐约可见里头露出鲜红薄纱质地寝衣,。
一个站在廊中,姿态妖娆优雅睥睨,一个站在院中,虽匆匆忙忙间披了间蓑衣,可这雨太大,一路行来衣裳湿了大半,也是狼狈。
两厢对比,廊中女子笑意越发明艳幽深,她站在廊中把玩着自个儿新涂的鲜红的指甲,娇娇柔柔地笑,“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你儿子跟前伺候照顾着,跑这来作甚?……受冷落,不开心了?”
平日里定是要好一番争锋相对的。
可今日的张氏顾不上了,她抬着头冲着里头喊,“大人!大人!妾身求见!”
里头悄无声息,她正要扯了嗓子继续嚎,刘氏一个眼神,冷冷瞥向身旁下人,那下人瞬间心领神会,上前捂着张氏的嘴不顾对方挣扎,将人拖下去了。
刘氏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拢了拢衣襟,转身入内。屋子里头,靠坐在床头的男人表情有些臭,蹙着眉头没好气地问,“她又闹什么?”
刘氏站在屏风前,脱了大氅,露出红色薄纱下窈窕身段,扭着腰肢走到床前笑嘻嘻地说道,“妾身哪里晓得?兴许只是觉得您冷落了她吧……瞧着妾身的眼神,很是凶狠呢。”
驸马皱着眉头,外头的风雨声搅地他心情烦躁,一想到傅卓睿院子里的那些个腌臜事情,更烦,当下冷冷呵斥道,“由着她去!睡吧!”说着,翻身躺下。
刘氏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弯腰吹熄了蜡烛。
……
翌日一早,谈均瑶起身的时候,时欢已经洗漱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用早膳了。
经过一整夜的休整,谈均瑶看起来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跨门之际对着时欢摆了摆手,上前捻了个包子就啃了,啃了两口很新奇,“你今儿个起地挺早啊。”
时欢喝了口粥,看着她一身清减的打扮,“嗯。吃完了去换身衣裳,陪我出去一趟。”
三两口啃完一只包子,正准备去捞另一只,闻言随口问道,“去哪?”
“谈家。”
伸向包子的手一顿,美味的包子突然看起来也没那么香了。她脸上笑意一收,恹恹地坐了,脑袋磕在桌上,有气无力地,“你都知道啦?……其实,也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最初也不甘过,后来也就没那么在意了,他们越是看不惯什么,自己便越要做什么……那些人看不惯自己,却又不得不依赖着自己的样子,有时候想想也挺可怜的。
既然大家都可怜,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了。
时欢端着粥,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才吩咐含烟,“去给谈小姐拿身适合见客的衣裳。”
含烟心领神会,“好嘞!”
谈均瑶到底是将手伸向了那包子,既然抗议无效,那就好好吃顿早膳吧……
所谓适合见客的衣裳,自然是要拿得出手、见得了人的,料子定是要讲究的,宫里头御用的那种,款式也要最新颖的,配饰虽不能隆重到喧宾夺主看起来像个傻兮兮的暴发户,但也一定不能低调到谈家那些人认不出其名贵来。
妆容自然也有讲究,不能潦草,不能痕迹过重,关于这一点含烟最是拿手,彼时宫里头的嬷嬷特意传授了几招,对付谈家自然是绰绰有余。
当大雨未歇,门房小厮揣着手缩在廊下靠着肩说着昨儿个傅家那些个闲事的时候,转头赫然看到挂着时家牌子的马车停在门口,而撩开的马车帘子里,正襟危坐着自家小姐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含烟撩的帘子,一张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颐指气使地对着门房吩咐,“烦请通传,时家大小姐到访。”
谈家夫人,也就是谈均瑶的生母迎的人,一路带进了前厅,好茶好水地备着了,欲言又止地问主座左侧第一张位置上的时欢,“不知时大小姐过府……”
谈夫人坐对面,主座空着。
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时欢身侧的谈均瑶,更没有说一句话。母女两人,形同陌路。
时欢端了茶杯,却没有喝,只提了杯盖轻轻地拨着茶水上浮着的碎茶叶,敛着眉眼说道,“这件事……恐怕夫人还不能做主。不知,谈老爷子可在?若是在的话,不妨请出来一见。”
谈夫人一愣。
谈均瑶也一愣,侧目,她以为时欢就是过来找场子的……她探了身子过去,低声问道,“欢欢,你要干什么?可别闹大了。”时家不是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这也是为什么昨日谈均瑶老老实实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