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绛消失在了窗外。
晚风微凉,顾辞掀了毛毯起身,走到还未关紧的窗户前,仰面看黑沉沉的夜色,良久无言。
“公子。”林渊拿着披风走近,却没有为顾辞披上,只劝道,“夜深了。如今您要早起上朝,实在不该这么……熬着。”
顾辞没说话。
谢绛这人,看着不学无术混不吝,其实自有他自己的一套处事准则。即便是再亲近的人,十分的话,他总要留三分。刻着“傅”字标记的玉佩,他只说了傅卓睿,却没有说傅卓君……甚至,也有可能是驸马爷不是么?
若是傅卓君,还是有那个水平在水下射出那一箭的。傅家长子,头脑简单而孔武有力。
“公子……真的会是傅……”最后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只因为林渊看见转过身来的顾辞,眸色浓黑,与身后无星无月的夜融为了一体。
他目光沉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语速和缓,声音却沉坠,“不管是谁……总该付出一些代价才是。”宝剑出了鞘,沾了血,杀伐之气尽显。
那幅画,是从太和郡带回来的。出自时大小姐之手。
……
谢绛从湖心小筑出来,熟门熟路翻了墙进了自个儿家,此刻距离早朝还有个把时辰,整个谢家除了早起准备的丫鬟们,再无声息。
安全回到自个儿院子,谢绛松了口气。小厮在门后等着,颇有些惊魂未定又喜出望外的样子,“少爷哟,您终于回来了!”
就差喜极而泣了。
“动静小些,还等着把我爹娘惊醒呢?”谢绛一边回头呵斥,一边解了自个儿湿漉漉的披风递过去,随口调笑道,“怎么滴,撞鬼了?花前月下的红衣女鬼?艳不?”
“可不……啊不不不……”小厮顺嘴应道,应完了才觉不对,赶紧摇头解释道,“入夜以后,来了个丫鬟,谈小姐身边的。端了一盅汤药过来,说虽是春季,但到底春寒料峭,您入水易染风寒,是以熬了些驱寒的药送来……还叮嘱着您一定要趁热喝。说您今日在船上拉了她一把,也算救命之恩。”
这小妮子,倒是有几分良心,虽然救命之恩用一盅驱寒的汤药就这么还了,多少有些太过于敷衍了。心中暗忖,面上也带着几分喜色,回头吩咐,“那药呢,端来吧。来地正好,今儿个是要好好驱驱寒。”这都下水多少回了,感觉自个儿皮肤都要泡水肿了。
他并未注意到身侧小厮还未说完,如今被他这么一打岔,小厮的话便打住了,当下指了指里头,“在里面温着呢,少爷要喝?”小跑着进了屋,没一会儿,就端出来了。
谢绛就这么站在廊下端着就灌,爽快极了……突然眉头一皱,整个人怔立当场。
就听那小厮又说道,“那姑娘好心是好心,只是太守礼节了。送个药还去拜见了夫人,由着夫人带了人过来的,于是……您夜不归宿的事情,夫人让您明早去她院里好好解释解释……哦不对,不是明早,如今凌晨已过,算今早了。”
一瞬间弥漫在口腔里的苦味令谢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他怎么说来着,有良心?那死丫头的良心怕不是喂了狗了!这一整碗的汤药,是纯粹用黄莲熬出来的吧?!还守礼节?谈家嫡女守屁个礼节!她纯粹就是设计陷害自己呢!
谈均瑶……你很好!
谢小公子满嘴苦味,咬着后牙槽,笑地阴气森森地发誓,有本事……这辈子你别再让我遇见你!
……
“哈哈哈哈!”
女子酣畅淋漓的笑声响彻在东市街头一家云吞铺子里。铺子里客人不多,纷纷侧目,是个看起来很爽朗的姑娘,有些眼熟,却又一时间说不清楚是哪家的姑娘。
有教养的姑娘家笑起来也应该是掩着嘴角笑不露齿的,这姑娘却是如此肆无忌惮前俯后仰的,倒像是中了邪似的。
这模样,实在有些……有失体统……
有失体统的姑娘,便是谈均瑶。
她已经笑了一个早上,沾沾自喜地样子像是偷了腥的猫儿,“我跟你讲欢欢……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放了多少黄莲,但凡那家伙只要喝上一小口,保证他今生难忘!”手舞足蹈的。
时欢轻笑着摇了摇头,云吞凉了这一会儿,温度恰到好处。她慢条斯理吃了一个,搁了筷子才道,“你就不担心他找你算账?”
“怕什么?你以为我那些毒都是白学的呀,他要找我算账,我就任由他算账?那时候可不是黄莲那么简单了,本小姐请他尝尝本小姐的满汉全席!。”谈均瑶心情好到眉飞色舞,眼底都是细碎的光,看起来像个太阳般耀眼。
时欢笑着摇了摇头,将面前的包子推到谈均瑶面前。
谈均瑶这才注意到,自己狼吞虎咽吃了大半碗了,时欢才吃第二个。
时大小姐吃东西的时候优雅、文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纵然并未刻意表现,但骨子里的气质便是百年世家里倾尽阖族之力,金尊玉贵养出来的样子。而自己……更像天生地养的泼皮猴子。
别说时欢了,就是谢绛吧,都活地比自己更精致更讲究些。
那帕子还在自己身上,便觉得那处硌得慌。也不知道一个男人家家的,为什么连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