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守派出去调查紫儿家人的手下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和之前得到的说法完全背道而驰——那年旱灾,整个村子颗粒无收,紫儿一家饿死大半,只余下花甲之年的紫儿祖母,紫儿爹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姑娘。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到一年,紫儿爹进山打猎不慎滑落山崖,命是救回来了,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此一家老弱病残,在村中靠着好心村民帮衬得以残存,数月之后的一个月黑风高夜,紫儿祖母被人瞧见夜半出门,问及说是睡不着走走,再之后,便再也没瞧见回来。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紫儿爹在田埂边晕倒了一宿才被人寻着送回,至此病重反复高热不退,不过半月有余,这人终是没了。
剩下那小女娃说,日前爹爹总夜不能寐,担心远在帝都的姐姐遭遇了不测。原来,许久不曾收到紫儿消息,紫儿爹托了去帝都的乡人带了口信儿,谁知说是人去屋空,遍寻不着。紫儿爹得了消息,担心地睡不好,精神恍惚之下在田埂边摔了。
至此,家中只余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娃,前不久被村中一家屠户用一方红盖头领回了家。
至于紫儿,但凡说起,村中人人摇头,道没良心。离开头一年倒是常寄银子回来,多多少少倒也说不上,但至少是有的,但随后却是再无消息。
消息传回太和郡,众人皆默。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些年紫儿省吃俭用连好一点儿的胭脂水粉都不舍得买到底是为何,而那些银子……又去了哪里?
许是那日那家书是时欢无意间翻落,以至于徐太守觉得这位大小姐也该有些知情权,一早得了消息便巴巴来了,顺便捎上了顾辞。
不过气氛多少有些不大正经。
譬如,“啊哟喂,我的太傅大人哟,您就让我一子儿嘛,要不您索性让我一局也成呀!往后说出去我也是赢过太傅的人,倍儿有面子不是?”——这是徐太守,时不时悔个棋那是常规操作。
“你倒是有面子了,我脸丢没了。”——这是太傅,丝毫不留情,落棋快狠准。
躺在廊下软塌里嗑瓜子儿晒太阳的,那是时欢。
找了张小板凳在一旁矜矜业业剥瓜子的,那是片羽。才不过数日时间,片羽已经得新主子真传,她剥的瓜子仁,一颗一颗,排着整齐的队儿排在白色小瓷盘里……
而顾辞,正在漫不经心、慢条斯理地给老太傅院中争奇斗艳的各色菊花浇水——为了不被拉过去同徐太守下棋,他从林叔手里抢的活儿。
看似不大正经的氛围。
但期间夹杂的鲜少的对话却又极为正经,譬如,“顾辞,你说……那些银子到哪去了呢?莫不是那姑娘养了个小书生……”——这是徐太守,说完,偷偷摸摸想要捞回自己堪堪落下的子。
没成想,被太傅一巴掌拍了,“你以为说书呢,茶楼倒是挺多这种故事,烟花女子卖身赚银子供养贫苦书生,书生衣锦还乡迎娶公主……”
时欢看着说中饱满的瓜子仁,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喃,“也不是……不可能啊……”
顾辞没听清,回首,“嗯?”
时欢缓缓搁下了手中那颗瓜子仁,在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瓜子仁里,这一颗显得有些突兀。片羽伸手,将它拨正。
时欢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那碟子瓜子仁上,问,“有人打听过紫儿这几年可有换过住处么?去紫儿家乡的人有找到当初那个传口信的乡人么?”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时欢总有几分介意那日所见,整个衣柜里,除了那么一件凌乱的衣裳,其他的都折叠地整整齐齐,连一丝多余的褶皱也无,整个屋子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可见,那姑娘性子该是极爱整洁的,怎地摩挲地卷了边亦珍之重之的家书,偏就搁在唯一一件凌乱的衣衫里……何况,既然连一封家书都珍之重之,又怎么可能对年迈的祖母、身残的父亲、年幼的妹妹弃之不顾?
时欢对真相隐有猜测,却终因那隐约可见的真相如冬日霜雪冰寒入骨而有些不愿去碰触。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她这般问了,自然也都知道她怀疑的点,嚷嚷着悔棋的徐太守叹了口气,松开了想要抽回的那颗棋子,“姓沈,说是村里走出去的唯一一个秀才,这两年不怎么回乡,乡人们也不大熟络。已经让人去查了,估摸着起码还得有个几日光景才会有消息传回。”
“画舫谢绛那小子混得很熟,这两日天天往那跑,让他去打听。”顾辞再给最后几盆绿菊浇水,“若是我们亲自去,即便对方再如何配合,总还是拘谨,有些可说可不说的东西,就不大会说了。”
林叔见他浇完了水,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水壶,笑着说道,“麻烦顾公子了。老爷子总嫌弃咱们这些个老东西,跟了他一辈子,愣是没学会怎么照顾这些宝贝……特别这几盆绿菊,碰都不让老奴碰。”
“无妨,此后得了空,我常过来瞧瞧。”
“可使不得……怎好劳烦您……”
这边还在寒暄,那头徐太守已经手痒痒了,挥手大喊,“顾辞,别叽叽歪歪了,快过来同我下几盘棋!”
话音落,太傅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