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做那块铁板罢了。”
总有人教会他们如何收敛,但显然,时家大小姐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铜镜里的姑娘眉眼如画,精致又温婉,唯独那双眼睛,即便笑着,也总觉得带着几分入骨的凉意。
记得幼时学规矩,嬷嬷总说自己笑起来甜甜的,很是讨喜。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不那么讨喜了呢……世人都道她性子温和,连含烟都说她这般性子最是容易受欺负……可含烟那个傻丫头却没有疑惑为什么她家小姐听到陈钰之死,半分意外也没有。
昨日王家那胖子落水以后,含烟便先行下楼了,确保人不至于淹死。就是那个时候,时欢听到隔间熟悉的声音苦苦哀求着,哭爹喊娘的。
陈家公子,出生富商之家,自小挥霍惯了,想来是缺钱地紧,借了地下钱庄的银子。借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还清,到得后来才发现,利上滚利,滚成了大雪球,足矣将人压死。
本来,地下钱庄催债也不会出人命,毕竟出了人命那债基本也打水漂了,还有可能被官府查到一窝端了,偏生这位陈家公子,嚣张惯了,见哭诉无果,就开始吆喝辱骂威胁,说自己家如何如何手眼通天,隔着一道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就低头喝一口茶的时间,声音,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就有重物砸在画舫外的声音,是被封了嘴巴的手眼通天的陈家公子,还活着,在外头像个蚕蛹般扭动希望引起他人注意。
时欢搁下了茶杯,起身,离开,途径隔壁正见有人出来,见到她赶紧掩了门匆匆低头离去。而那一开一合间,已经足够她往里瞧了一眼,正好看到一截粉雕玉琢般的手腕一晃而过,腕间带了一截细细的红绳,看样子,是位女子。
她收回目光,旁若无人地走过。
其实,她救得下陈钰。
可她没有。
她不做无谓的善意。
……
“大小姐。”林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小姐起了么?顾公子来了,老爷请大小姐过去。”
早膳还未用过,顾辞便已经登门拜访,这时间点是不是有些早?何况,又是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在场?她心中疑惑,却也没问,只跟着林叔一道去了。
去了却见厅中还有一人,是个女子。徐娘半老的年纪,松松挽着坠马髻,发间一根流苏的簪,风韵犹存。
那女子见了时欢,起身行了礼,未说话笑意先达眼底,很是热络,就差上前挽着你说话了,“时家大小姐果然标致得很……瞧着这身姿仪态也是一等一的好,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不知对方是谁,亦不知顾辞带着这人过来作甚,太过热情她有些受不住,只不动声色地坐了,才道,“您过奖了。”
用了敬语,却也拉开了些距离。
“咳咳。”顾辞以手掩唇咳了咳,才同时欢介绍道,“这是城中最好的媒婆,由她说得亲事,就没有不成的。”
所以,顾辞带着媒婆来时家,作甚?
没忍住,背对着老爷子对着顾辞挑了挑眉,无声询问。
想来,在她到来前,太傅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但时欢到底是尚未及笄更未出阁的女子,此刻说起这话题,作为她的祖父,还是有些不合时宜。
太傅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锦绣丫头做了那样的事,我原想着连夜将她送回老宅他爹那,没成想,今次发生了些事情,没走成。正巧,顾公子过来,说是要为锦绣丫头说门亲事……只是老三媳妇不在,府中也就你一个,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说亲?”这么突然?她偏头去看顾辞,那人对她颔首淡笑,眸色清朗,看起来风光霁月得很。可……顾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人说亲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值得顾公子出面做媒。”
她端起茶杯,轻轻泯了一口,一旁却伸过一只手,从容不迫地将茶杯从她手中端过,“你尚未用早膳,不宜饮茶。”
手中落了空,带着凉意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她一惊,“咳咳!”
那一小口茶,呛了喉,也呛红了脸。
她像是做贼心虚般去看太傅,却见太傅正同着那媒婆说话,注意力不在这,当下暗暗松了口气,瞪了眼顾辞,暗含警告——这大庭广众的,至于直接上手么?
可不知是呛地用力了还是如何,她眸中带着水雾,那一瞪,半分气势也无,倒是有些娇嗔。
顾辞搁了茶盏,旁若无人地吩咐含烟,“麻烦去拿些你家小姐爱吃的早膳来。”
含烟已经吓呆了,唯唯诺诺地点头走了,像是午夜游魂不知今夕何年。
“那家公子,时小姐也认识。王家那位嫡子。王家在太守府任职,王公子又是王家嫡子,身份上自是不会辱没了时三小姐。”他靠着椅背,如玉面容看起来温柔极了,“何况,他俩又是同窗好友,情分上也是要好。”
说完,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袍子。
说最温柔的话,办最狠的事。
顾辞明知道时锦绣对他有意思,便亲自带着媒婆上门,为她说亲。说的还是昨日合伙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