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在青竹街摆摊代人写书信讼状已有十余年,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四十多岁。
他拿着于三七送给刘妙之的信看了看,说道:“没错,这是我写的。”
初夏问道:“你可还记得找你写信那人的模样?”
孙平想了想,说道:“二十出头的一位公子,眉清目秀的,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奇怪,看他穿衣打扮不像是不识字的人,为何找我写信。他让我写一份表达对女子思慕之情的信,我就更奇怪了。这样的信,如何让外人来写?不过他出手实在大方,我想着有钱不赚白不赚,就没多问。后来,他隔几天就来一次,我发觉那信并不是写给同一个女子,知道这是个浪荡公子,也就明白了,他为何要找人代写了,定然是怕留下把柄,日后难以了断。”
初夏说:“你既然看出他的那些信不是写给同一个姑娘,为何还要替他写那些信?你可想过,他若用那些信去骗好人家的姑娘,你这就是助纣为虐?”
孙平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我以替人写信为生,他来找我写,给得银子又比常人多许多,我为何不写?再说了,若真的好人家的姑娘,自然懂得礼义廉耻,怎会为了信上几句甜言蜜语就上当受骗,做下不耻之事?”
初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气呼呼问道:“你可记得,他找你总共写了多少信?”
孙平笑了笑:“这可记不得了,前后有两年光景,他隔几天就来,我哪记得这许多。”
一个牢头,一个孙平,让整个事件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可实在太完美了,倒让初夏添了许多疑惑。
回去的路上,她问宁九:“你说,孙平和牢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撒谎?”
宁九说:“那个牢头,我帮你查过了,他确实有个妻子,也确实有过一个女儿,妻子后来也确实去了刘府当了奶娘,刘妙之出事后她和那些丫鬟仆从一起被赶了出来,不久就死了。牢头若说谎,只能在他杀于三七的原由上。孙平在这里摆摊十余年,家里原先有个老母亲,几年前过世,他这点收入只能勉强糊口,有人肯出高于行情十倍的价钱让他写信,明知书信有问题,为五斗米折腰也说得过去。他若说谎,应该是熬因掳人的说法盛行之时,他已把那些书信联系在了一起,知道了其中蹊跷,只是怕引火烧身,不敢声张。”
初夏看着宁九,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不过不是对牢头和孙平,而是对宁九,这些日子,她和他一直在一处,因为要给戚星衍图样,他比她还忙一些,他什么时候查清楚了这些?
莫非有分身不成?
宁九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他们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生活简单,清晰可见。我让院里的几个丫鬟稍作打扮,替我跑了跑腿,就问出来了。”
“生活简单的平头百姓,所以他们被牵扯其中,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初夏轻声嘟囔着。难道传了两年多,让整个稽云一度惶惶不可终日的熬因案,只是一个赌徒的骗财骗色?
宁九说:“若非说他们是于三七的帮凶,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处呢?于三七骗财骗色,牢头和孙平又得到了什么?若说他们身后还有人,那这人又得到了什么呢?或者说,他想得到什么呢?至少目前看来,只有于三七一人在这件事中有动机,得了好处。其他人,说不通的。”
是啊,正因为这许多的说不通,这个圈好像画成了。可初夏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么多姑娘,个个上了于三七的当?如那写信人所说,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会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还有她们如今的归处又在哪里?当于三七的真面目被拆穿之后,她们不约而同消失了,从小养在深闺,又能到何处去?
“这些姑娘在哪里呢?既然不能回去,哪里是归处?银钱被骗光了,她们如何生活下去?若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可若活着,个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她们如何谋生?”她轻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宁九。
宁九思忖了半晌,说道:“她们若还活着,肯定还在这城里。”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前面秋月挎着篮子走了过来,见到宁九离开眉开眼笑迎了上来:“宁大哥,许多日子没见到你了,去哪儿高就了?”
“我能去哪儿,还在为王爷园子的事情瞎忙。”他听柳香说过,他和初夏不在的这段时间,秋月对她们倒是诸多照顾,于是朝她拱手说,“柳香和我说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在这里我替她谢过了。”
秋月道:“街里街坊住着,相互照顾是应该的。”
初夏发觉这两人从头到尾当她不存在,心里有些不痛快,为了让两人知道还有她这个第三人存在,故意大声问了一句:“秋月姑娘这是要去哪?”
秋月正眼也不看她,说道:“去镜照庵送些馒头,明天庵里有法事,静慧师傅来定了些馒头。”
初夏和宁九相互看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道:“秋月姑娘,能否和我们同去?”
和宁九同去,秋月求之不得,她看着宁九笑:“好啊。”
初夏说:“劳烦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