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宁面露苦涩,“后来青山号翻了,晋王救了小女,小女在晋王府呆了不过一夜,府中便有漫天的流言中伤。有的是嘲讽小女粗鄙一顿能吃一整盘包子,有的揣测小女只身出门怕已失了清白,还有的则是诋毁小女勾引王爷……
小女彼时方知,人心险恶,人言可畏。小女今日若是说了实话,恐怕连殿下都要猜测,小女是不是已经没了清白吧?”
她蛾眉紧蹙着,看似平静的面孔下面,不知藏了多少悲苦多少泪。
晋王府护卫森严,消息极难探听,但是陆凛前几日喝酒说漏了嘴,透露了几句。她不过是多吃了些包子,就被府中上下嘲笑,七皇叔还因此责罚了一个婢女。
如此说来,她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赵宸抬起手,想去抚平她的眉头。
忽而想起此时不是从前,他的手掠过她的耳边,在她身后的桂树上折了一段花枝。
他声音中不自觉带了温柔,“你做的对,人言可畏,谨慎些是应当的。”
韩攸宁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似折翼的蝴蝶,无力地轻颤着。
“小女初来京城,势单力薄,只能扯谎自保,有什么实话,待定国公归京再说吧。”
如此,也算交代了她不肯透露真实身份的缘由。
赵宸凤眸幽深,沉沉看着她。
他是疯了不成,他得以重生已经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攸宁也跟着回来?
这一世的诸多不同,焉知不是因他的重生而有了颠倒?
他嗓音低沉,“你放心,孤不会让你有事。”
韩攸宁见他没有再问,心底微松。
只是赵宸心思深沉,不是轻易被说服打动之人,她也不确信他信了多少。
她福了福身,“谢殿下。”
她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赵承渊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脚步,静静凝望着他们。
或许是他的月白锦衣太过亮眼,也或许是他的金玉之姿在一众人中格外显眼,让人一眼便能捕捉到他的存在。
她作势要走,“大家还在等着殿下,小女就不耽搁殿下了。”
“等等!”赵宸往前走了一步,出声挽留她。
韩攸宁抬眸看他,“殿下还有何事?”
赵宸看着她疏离客气的样子,叹息了一声。
“无事了,走吧。”
韩攸宁让开一步,让他先行,方跟在后面,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
出了大理寺,太子府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大理寺门口,卫霄拿了车凳摆好,“县主,现在可是要回府?”
韩攸宁尚未回答,便有一声悲痛欲绝的声音传来,“县主,老奴想您想得好苦!”
她抬头望去,便见一个胖胖的身子从一辆宽大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腿脚麻利地往这边冲来。
是孙大娘。
满打满算,她们是有两日未见了。
太子府的侍卫上前阻拦,他们又怎是叶常和罗平的对手,二人一路护着孙大娘,轻松到了韩攸宁面前。
就连出手阻拦的卫霄,也被叶常笑呵呵地拿剑鞘一震,逼他连连退后了几步。
叶常连声笑道,“卫兄对不住对不住,没看清是你!”
卫霄心中一凛,他从未与叶常交过手,只以为他武功稀松平常,凭着机灵待在晋王身边的。可方才不过交手两招,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方才虽有轻敌之心而被拆了招数,可若正儿八经打起来,自己也未必能占得到多大便宜。可自己功夫在太子府是数一数二的!
孙大娘殷殷拉着韩攸宁的手,“县主,老奴不在身边两日,您怎瘦成了这幅模样?心疼煞老奴了……”
门口的官员和侍卫看着身形圆润气色红润的韩攸宁,一脸懵圈。
瘦成哪样了,你是不是对“瘦”有什么误解?
亲娘也没有这么心疼孩子的吧?
却不知晋王府的厨娘,怎么就和定国公府的表小姐培养出如何深厚的感情来了呢?
韩攸宁笑着问孙大娘,“你怎来这里了?”
孙大娘拿袖子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老奴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总惦记着县主,听说县主今日来了大理寺,就想着能见上一面……县主,老奴还是跟您回去伺候,就算那定国公府是龙潭虎穴,老奴也认了!”
“欸,孙大娘你多虑了!”叶常笑嘻嘻走了过来,“你若怕不安全,被杀人放火什么的,这不是还有我嘛!我跟着一起去!”
韩攸宁脸上浮起笑意,如此,她便可以名正言顺摆脱赵宸安排的侍卫了。
她亲昵笑道,“我是离不得孙大娘的手艺,你若肯回来,是最好不过的。”
她转头看向离着几步远的赵承渊,“不知王爷可肯割爱?”
赵承渊嗓音低醇,“本王有专侍膳食的下人,你喜欢,就让她跟你一段时日也无妨。”
韩攸宁笑颜如花绽,声音欢快似春涧跳跃的清泉,“多谢王爷!”
叶常笑嘻嘻伸手引路,“县主,马车在那边等着呢,您请!”
韩攸宁又冲赵宸福了福身,跟着叶常走了。
赵宸眸心暗沉,看着韩攸宁轻盈快活的背影,斗篷上的银丝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