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抱着你的是父亲?那你父亲身边两个男子是?”
“我的两个堂叔。”
“那你堂叔身后的四个男孩子呢?是你的堂兄弟吗?”
“向晴天摇头,不是。我那两个堂叔与我父亲差不多时候结婚,分别生有一子一女,他们都只比我大一岁而已。照片上的男孩子起码有十一二岁,不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裴茕指着照片说道:你不觉得这张全家福很奇怪吗?全部都是男人,你的母亲呢?你堂叔们的妻子呢?还有,你出生于八十年代,那时候彩色照片已经普及,这样重要的一张全家福居然是黑白照,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向晴天听到她这样说,原本就阴郁的神情变得更加灰暗,长长的眉毛微微向下,他明明只有三十出头,却有着凄苦的老相.”
“而他一旦陷入思考就会绞动手指的小习惯让他看起来像是嗅到危险的小兽,带着三分神经质。”
“他说: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至于照片中为何没有女人,我想是因为老宅连着祠堂,我们镇里人家规定女子不能踏进祠堂,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而黑白照片么……可能是镇上毕竟不如市区时髦,彩色摄影尚未普遍吧。”
“他说这些的时候深深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长久以来,向晴天总是给裴茕一种愁肠百转之感,他患得患失,做事犹豫不决。”
“固然看起来似乎是个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的沉稳之人,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为人纠结兼具选择性恐惧而已。”
“和他说话……”
“有时真是百爪挠心,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一直背对着他们在检查学生作品的裴亿忽然说道:照我看,寄信人就是只有一个目的,让你回老宅看看呗。这照片哪有什么玄机,多半是你当时年纪小,不记得这回事了。至于你们家大人身后的几个小孩,说不定是亲戚的孩子。”
“那两个面部被涂黑的孩子怎么解释呢?”
“裴亿举起手中的画笔:很简单,照片不小心被弄脏了呗。”
“裴茕微微摇头,这张照片只有八寸,每个人所占空间有限,这样只涂黑两个孩子面部的精准手法,若说是无意,恐怕并不具有说服力。”
“裴茕有些恼怒父亲的随意指派。说:咳咳,其实你不如回去一趟吧,至少去看看那栋老宅。喏,让茕茕陪你去。她最近准备毕业作品,也累积了不少压力,让她去放松放松吧!”
“向晴天幽幽地说道:恐怕去了也没多大用处呢,那栋老宅在二十多年前因一场火灾而毁于一旦,现在恐怕连张瓦片都找不到了。”
“可话虽如此,向晴天还是回去了一趟。”
“接过向晴天递来的相片,向家两位长辈互相对望一眼,然后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堂叔用平淡的语气这样答:我对这张照片没有印象。”
“云翔镇地处本市郊县东北角,那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
“所谓五里一纵浦七里一横塘, 水道密布好像蜘蛛网。”
“此外。”
“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将云翔镇与邻市隔开,水路交通异常发达。”
“正因如此,清初云翔镇成为江南棉布贸易的几大中心市镇之一,素来有“金云翔”之称。”
“而镇上也是大户云集,照镇志记载,在乾嘉时期,以木棉、田粮、布匹为业的商户众多, 后人将其中财力最为雄厚的几家称之为“一象二牛十三黄金狗”。”
“而向家就是十三黄金狗中的一户。”
“至于向家以后如何人丁凋零家境败落,这是世间不二之规律,依靠人力无法改变。”
“如今向家留在云翔镇的只有向晴天堂叔二人,一个在超市当部门经理,另外一个是镇上唯一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
“而他们的孩子则无一例外的搬到了市区居住。”
“两位堂叔大概是经济条件局限的关系,两家人仍然居住在靠近河道的老房子里。”
“房子格局怪异光线昏暗,待久了给人一种昏厥般的压迫感。”
“那并不是以前向家的房产,而是政府没收向家产业后对他们作出的补偿。”
“他们对向晴天的拜访毫无欢迎之意,一人冷淡客套,另一个索性缩在客堂的角落里抽烟,根本不与向晴天打招呼。”
“裴茕和向晴天站在装饰古朴的客堂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下来不是可要就这样离去,他们也不甘心。”
“幸亏事有凑巧。”
“大堂叔向远宵的女儿向彩云当天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娘家,她与向晴天小时候关系亲近,常常在一起玩耍,因此此次相见分外高兴,拖着向晴天的手不肯放, 连连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向彩云大约三十四五岁年纪,外貌端庄,虽说不过是堂姐弟,但与向晴天居然颇为相似。”
“其实不仅向彩云,从两位堂叔的样貌中也可以推断出向晴天若是到了六十岁,差不多也是这个模样。”
“餐间。”
“向彩云不断回忆过往,她在市区一家外贸公司担任采购,因此伶牙俐齿能说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