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被卷入须臾阵的岑妙妙浑身疲软地睁开了双眼。
她动了动脖子,抬起手来,只觉身躯异常沉重而笨拙,全无往日的轻盈灵动之感。
平心静气后,意识回归黑暗,她试着将神识沉入灵府之中,却屡屡失败。
岑妙妙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成想连手上的剑茧也消失了,白皙柔软,皮光水灵。
识海空寂,灵府混沌。
无论是与长泽的灵兽契还是春风的本命剑灵契全都消失不见,遑论最早与太岁结的傀儡血契。
岑妙妙又闭上眼感应了一番天地灵气——
很好,什么也感应不到,鼻子里只能勉强嗅到一点窗外飘来的青草花香,是春三月里最软嫩的味道。
一定都是枯荣那老小子的诡计,把她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
怎样?来这个叫“须臾”的劳什子阵里绝地求生么?
岑妙妙越想越不开心,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严迅三千句不重样的话。
就这么气了一会儿,等她再睁眼时,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入目所见,是一间不大的竹舍,布置清雅宜人,受女修喜爱的闪亮萤石四处可见,作为点缀装饰在各个角落。
岑妙妙托着腮想:嗯,她没见过世面那会儿也挺喜欢萤石。
视线来到窗台,见到了一个圆溜溜的……青壳鸟蛋。
等等,鸟蛋?
岑妙妙跳起来走到窗边,一手将垫着鸟蛋的软巾一把抽出来薅在手里,另一手握起鸟蛋。
展开软巾一瞧,软巾上能绣着几根看起来不太直的烧火棍,颜色不一,七歪八扭,十分伤眼。
岑妙妙连忙把软巾卷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恨不得双眼一闭,就地升天。
这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是她重生之前曾经客居剑宗时为秦徽衡绣的名剑图。
那么现在……
她撩起萤石与海珠串成的隔帘,推开门向外一看,鸟雀轻鸣,天朗气清,远山有云雾笼罩,四处苍青,郁郁葱葱,好一番风和日丽的春日景象。
可现在的她已经知道,无论是眼前这些美景,还是鼻端所有香气,俱是一处幻境里的存在。
这幻境里唯二能蹦跶的活物,只有她和现在揣在手里的鸟蛋。
岑妙妙低头看了一眼,温润光滑的蛋壳上正泛着暖融融的热意。
回想起来,这时候秦珏刚刚将她送进清寂峰山顶短碑下的幻境不久,随后他就将这只毕方的蛋一同送了进来,说是给她解闷。
所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那段流逝的时间里。
岑妙妙一时有些恍然,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不能让人快乐一些么?苍天,她跟秦徽衡之间完全没什么好说的啊?她还需要堪破什么过往?她不是早就堪破了么?
她看着身上光华熠熠如流动水波的浅云色长裙,过往如雪中炭灰,清晰可见地浮现在眼前。
当初她对这些温软而鲜亮的色泽十分喜爱,故而秦徽衡过来看望她时,会带来许多坊市里新上的长裙钗环,每一件都仙气飘飘,矜贵奢丽。
就像手中的衣料,广袖流云,精工巧织,色泽昳丽。
可如今的岑妙妙提着轻软却繁复的裙摆,再无以往热衷之情,只觉得十分绊脚。
在她不远处,有一株硕大的东海梨花树,每当微风吹荡时,浓密的树梢花瓣簌簌落下,如纷纷白雪。
岑妙妙一度觉得自己住在仙山琼阁里,连梨树落花也美轮美奂。
如今想想,当年土鳖,可见一斑。
这里与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四时交替,因她不爱寒冬,故而冬日十分短暂。
她看向那株郁郁葱葱的大树,其余草木都会随着四季更迭,只有它,是她独居的山头里唯一一株四季常青的树。
如果说这个幻境中有出口,那极有可能便是此处。
岑妙妙刚迈步要走,立刻被长长的裙摆绊住,摔了个五体投地。
揣在袖子里的毕方蛋也摔了出去,在草地上滚了老远。
岑妙妙早已经不习惯这种拖沓的裙摆,等她走过去把蛋捡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大树前,那里早已站了个人。
是……
那人见她摔得灰头土脸,微微蹙眉:“这是……又摔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甚至顺手还替她摘走了头发上沾着的叶子。
岑妙妙:“……”
是秦徽衡的身形,秦徽衡的声音,秦徽衡做过的事。
可面前的秦徽衡偏偏长了一张太岁的脸,偏偏眉眼疏冷,眼中隐隐袒露出少年人的心动与关心。
岑妙妙从未在太岁脸上看见过如此细微却生动的眼神。
她顿时哭笑不得,一腔脏话不知说给谁听,被噎在嘴边。
枯荣长老,不得不说,你和你的阵法都十分擅长捉弄人心。
她可以与秦徽衡划清界限,也并不对他抱有幻想,甚至跳起来给他邦邦两老拳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现在长了这么一张脸,让她还怎么好狠心下手在太岁这双漂亮的眼眶上打俩鹊青?
更何况她如今实打实被封了所有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