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脱,阉党一系是决计不能招惹,张家家财万贯,若被阉党盯上了家产,那就不是家破人亡个字能够形容了。偌大家族,一夕之风流云散,根本就不是空谈。也深家这几年来,暗地里和买活军眉来眼去,贸易往来,除了和买活军货殖交易确有重利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打了狡兔三窟准备,倘有一日阉党要对张家下,又或者是宦海风云嬗变,有了什么变故,还能逃到衢县买活军地盘中去。
虽说是锦衣玉食富贵班主,但张宗子幼聪颖,并非一味飞扬跋扈之辈,闻言忙低眉认错,又道,“回去必定好生念书,不出来耍戏,不让叔担忧。”
张叔这才放心下来,对张宗子道,“你有了闲,要捧伎子、打马吊、唱戏写曲儿、斗蝈蝈斗鸡、养花养鸟,那都随你,只这一阵子别掺和外头事,先风『色』说。”
特意绕来,便是今早收到买活军离港海宁消息,道侄儿一定来河坊街裹『乱』,果然抓了个正着,如将张宗子叮嘱了一番,才放心去公干。张宗子这里连几个好友带帮闲小厮们,回到韬光山岣嵝山房之中,犹还在彼议论着张叔吩咐。少年人出身多富贵,私下言谈无忌,颇有人愤然道,“做了便不要怕别人说!粮是们买,还非要在甬城港装模作样地设个衙门,不就是为了吃干饷么?们这里坐收巨利,百姓们卖点咸鱼还要畏首畏尾,当真是狗官!”
众人都附和起来,道,“棉衣也不许穿,蜂窝煤倒是成吨成吨地送进镇守府里,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又有人道,“买活军还说己会掳走百姓,怎么不掳走我算了?这鸟书读了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了谢六姐去仙术——喂,你们可了没有,那些个专门校,当真是神乎其神,连预测天气都有,若说谢六姐不是天妃转世,我是不信!”
原来这帮富贵子弟,生『性』便专是顽劣,虽然长温柔乡中,幼衣食无忧,按说最该眷恋太平,但偏偏就是们不肯安享富贵,闲来总要生事。总是长辈们说东,们就要往西走。几年前买活军崛起,陆陆续续有些新鲜玩意儿传来,众人便留意上了这些‘青头俵物’——那些东瀛来漆器、宝剑,也是外夷出产,但物以稀为贵,在南便很受欢迎,而青头俵物则又要比东瀛俵物来得有趣得多,也更为昂贵难得,又是反贼所出,增添了神怪『色』彩,更加引起了们兴趣。
那些俵物中,最有名还属行车,当年镇守太监将行车送回武林镇守府时,据说便是轰动街道,只可惜那时张宗子还在老家,并没有识到当时盛况。之后便是表、怀表,以及镜等物,无不是小巧玲珑、千金难买,原本因为货运河走,武林这里还能有几样流落出来,每凡巨富之家购入,都能引起轰动,满城士绅请托人情只求一观。得者也是眉飞『色』舞,认为这是得意之事,足以说明己‘很有办法’,甚至以作为结交上官敲门砖。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武林这样天高皇帝远地,对青头俵物追求实际上已经相当公开化了,便连百姓们也不觉得要和买活军做生意有什么特别不得人地——当然还是不太好,要避开官差,但众人也敢公然谈论,甚至是到处呼朋唤友,到乡去搜罗各式货物,来和买活军交易。
倒是这些富家子弟,家中生意多不归们管,们纯粹便是出心中叛逆和好奇,很想要告奋勇,被买活军掳走了去,做一段时活死人,至少也吃一吃人们中传说炸物,又尝尝买活军那里海带水——这都是曾去买活军掌柜们,中流传出来新奇。
“读书,读什么书?”还有些更叛逆些纨绔便坦然言道,“治世问,什么不比这之乎者也,什么截搭硬搭、起承转合八股有用?哪怕是一预测天气也好啊!种田,按报纸所说能提升产粮,算更重要,能造船能造机器,造梳棉机,报纸上说得清清楚楚,就这梳棉机,便可将皮棉梳理效率提升六七倍!我们江南本就是棉花产地,现在却还要将皮棉卖给福建佬,为?不就是福建佬有梳棉机么!这机器重要,便可一斑了!这道理,圣贤书中有吗?”
“者说了,这反贼协运辽饷,还公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这不等是朝廷奇耻大辱吗?为朝廷还不发作,还这么装聋作哑,连榕城住了个延平郡王事情都迟迟没有发邸报?还不是不敢和青头贼打?为不敢?不就是朝廷无钱、无兵、无炮么!买活军红『毛』小炮,等厉害,们要打就打,要走就走,时主动实在『操』诸青贼中!朝廷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敢打——青头贼可是半点不讲什么大义道理,也不读圣贤书,不考八股,们课本咱们谁没?哪个还雕琢文字,哪个还考典故?人家考是这里!”
说话卓珂月比了比太阳『穴』,“考是办实事才干,是搞研究造机器本事,是种田栽树本事!我这才是真正有用考试!不比咱们,寒窗苦读只为了这敲门砖,门开了以后,一片茫然,什么经世济事,怎么救国救民,书上一律没有,个儿琢磨去吧!宦海沉浮,琢磨不出来,活该你一辈子倒霉!”
山房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张宗子也是热血沸腾,忽地跳到桌上,道,“诸位好友,听我说,听我说!”
“说到会玩,在座谁也比不上我张宗子,这话——我这样说,诸位都服气罢?”
虽然能和结为好友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