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寒月白,人走灯灭,室内一片昏暗。
冷风挑起窗纱,窗纱后,隐隐绰绰浮现一个人影,恍惚一瞬,见到那榻上眉目紧闭的女子手中握着一个匣子,打开竟是一幅画,那影子久久的望着画面一角的两行诗,泪光闪烁,忽然扔下画,转身化作长风,顺着窗户就飘了出去。
北渊,茫茫天地,冰封千里。
一只庞大的白鲲徘徊于冰天雪地之间,双翅带起的凌冽寒风掀起数丈高的雪浪,冰山在雪浪拍击下轰然倒塌,溅起的碎片反射日光,宛如朵朵洁白的浪花。仰头眺望,天地好似宇宙般浩瀚,寒风中,无数晶莹的雪花随风而落,凄绝唯美。一层又一层的雪,一片又一片的白,几乎要将人没顶掩埋。
白鲲泣血长鸣,与这片生养他的广袤天地做着最后的告别,然后收起双翼,身体垂直朝下,猛地劈开深厚的雪层,刹那间天摇地动,溅起万丈水花,庞大的身躯迅速投入深海。
深海之下,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却也是无法形容的熟悉和温暖。
他终于回家了。
水花平息,长风刮过,一抹红色的影子出现在雪地中。她的身影飘渺虚弱,仿佛经不起一片雪花的重量。望着眼前那个深不见底的冰洞,无语泪流。
片刻前,她离开华旭的身体,尚还意识恍惚的她,看见躺在榻上的自己的身体,看见华旭留给她的那幅画,就什么都明白了——阿旭要把元神还给自己,他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她好好活着。
“你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一步步靠近冰洞,走得很艰难,强烈的寒风几乎要吹散了她的元神,但还是咬着牙朝洞口走去,里面又黑又冷,他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她要去陪他,“阿旭,可是我不要活在对你的思念里,生不能同归,那么就让我死在你的墓穴里。”
风雪呼啸,寒意如刀。天空之上,雪花急切落下,是在挽留伤心人。
她身着他亲手为她穿上的大红嫁衣,头戴他亲手为她制成的朱红玉冠,唇边一抹微笑,那凄艳的红,也是他亲手为她抹上去的,就连心腔里的心脏,也为他而跳动。
站在洞口,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像他的心跳一样沉稳有力。风雪扬起她的长裙,聘聘婷婷的身姿毫不迟疑往深海里一跃而下。闭着眼,在黑暗里下沉,海水像他的怀抱一样温暖,轻轻地裹走她的身体。阿旭,我就要来找你了。
“灵儿,灵儿......”
是谁的声音自遥远的天边钻进她的心底?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了天上飘着的一朵祥云,云上有光,温柔而慈悲。
“灵儿......”
那声音又在唤她,她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祥云上有一个人。
过了片刻,她清醒过来,看清那人是西王母大人,大人端正坐着,左手拈花,右手执瓶,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见爻灵醒了,西王母微笑道,“醒来就好。”
爻灵看了看自己在日光下透明的手臂,虽然仍然是元神,但她还活着,知道这个事实的同时,她就急了,“不好,我不能醒过来,阿旭还在等我。”
见她绝望的神情,西王母若有所思地想,想不到那孩子真做了这样的选择,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一个她存活的机会。
受到华旭临终托付,又感知到爻灵要追随他而去,西王母再不能待在西天梵境对这一切袖手旁边,于是以元神出现在北渊,及时将爻灵从海里捞了回来。
可她一心求死,倒是辜负了华旭的苦心,西王母忍不住叹息,“你如果随他而去,可知他就白死了?”
爻灵不听不想,默默流泪。
“他唯一希望,就是你能活着,他说你很坚强,有小鱼儿在,你一定能撑下去,抚养他长大,好好走完这一生......”
“大人,你无需再劝我,我心意已决,如今我别无所求,我只求守在他身边,不管天上地下,阴间阳间,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已经化归天地,再没有轮回,你如何能陪他?”
爻灵抬起眼,“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元神寂灭的地方,无论如何,我都要一直守在这里。”
良久,西王母无可奈何道,“你不愿跟我回去。执意要陪着他,我便只留你一缕魂魄在此,你可以托身长风,可以归入深海,也可以返回西天梵境重修佛法,忘却前尘。”
爻灵起身叩拜,“大人,谢谢你。”
西王母离开后,爻灵仅剩的一缕魂魄仍旧按照自己的意愿,跳进深海。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着,她感知着华旭最后的气息,最后终于在北渊海底找到了一丝他的残息。爻灵拥着这丝残息,一起沉睡在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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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上阳宫,一阵婴儿啼哭划破晨光,榻上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被这哭声搅得睡不安宁,翻了个身,忽然感觉有一个软呼呼的东西贴上来啃着自己的脸,不疼,却有些痒。她睁开眼睛,一张肉肉的笑脸就在眼前,睁着大眼,滴溜溜的眸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