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她出现在一条清澈的江边,街上看见她的小孩子都被吓得哇哇大哭,很快大人们就围拢了,纷纷叫她怪人、丑八怪,被人群围观叫骂的她神志不清,此刻更像是一匹受惊的小马,用头发遮住脸、捂住头四处乱窜,目光瑟缩,呼吸都乱了节奏。
一只胳膊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她低头懵懂的看了一眼,抬头却看见一张稚嫩的小花脸在冲她笑,嘴巴开合着,在说些她根本听不懂的话,她很害怕,想甩开那只手,挣扎了两下,没甩开,人们的叫骂声仿佛更大了,她感到耳朵里嗡嗡乱响,似乎有一把锯子在切割她的神经。
她一步步后退,不知何时,竟退到了江边,这时,那只拉住她的手猛地一用力,指甲陷进她的肉里,那张花脸放得更大,几乎凑近她的脸。她忙低头挡住自己脸上丑陋的疤,看见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又是怕又是惊,忽然失控一般尖叫一声,抓住那只手的主人,猛地一推,“扑通”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等她在人群的沸腾声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张令人心烦的花脸在水里扑腾,两只细细的白胳膊在清晨的雾气里像两根白柳条。
江水又凶又急,像一头会吃人的怪兽,人们打捞不及,这女孩不会浮水,很快沉了下去。
七天后的一个细雨蒙蒙的晚上,一个疯疯癫癫、面貌丑陋的女子便踉踉跄跄的走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里,一面扶着墙一面痴笑着走到一扇破旧低矮的房门前。当她敲开门,见到的不是魏然,却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女。这少女面色苍白,有一些面熟,她想不起来。
此刻,在赠梦阁里,满是的古书字玩儿被她翻找的乱七八糟,她在翻箱倒柜的间隙忽然一停,从衣柜最底层抽出一卷画轴,摊开来看清画中人的瞬间,她脑中忽地闪过一张稚嫩的小花脸,顿时“呀”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喃喃的念叨,“画、画,是她,是她!”
画中是一位妙龄女子在竹林中跳舞,裙摆如林中薄雾,云边轻纱,竹叶随风漫卷轻舞,宛如天外仙人。左下角有一款飘逸小字:茵茵修竹,婷婷娇女。落款是魏然的印章。
画中人的脸在这一瞬间和女子脑中那位少女的脸重合,两人显然是同一人,却有完全不一样的风华气度。
两张脸,她都有些熟悉,还有一些她自己说不上来的喜悦和亲切,如逢故人。
可是当她想要叫出这个人的名字,张开嘴怎么都无法叫出口。记忆如雾如纱,在眼前缠绕翻浮,伸出手怎么也抓不住。将这幅画捧在胸口,女子无声的张开嘴,眼泪滴在宣纸上。
地府,鬼王殿。
白无常方从人间引怨魂归冥界,在鬼王殿向鬼王复命,他弯腰拱手,手中托着一枚古朴的玉笛,对溟幽道,“恭喜殿下,冥界又新添了数千幽魂,属下已经将其镇在冥河地底,特来归还鬼笛。”
溟幽盯着空中白光闪现的山海经,听见白无常的话,挥手道,“鬼笛你先收着。”
“是。”白无常扫了一眼空中的古籍,迟疑的问道,“这是?”
溟幽没有回答,半晌,问道,“黑无常呢?”
“......”稍稍一默,白无常道,“还未归。”
溟幽淡淡点了个头,又道,“他可是比你先出去办事?”
白无常听出溟幽言语里略带责备之意,微微沉吟一瞬,拱手道,“也许有事耽搁了,要不要属下去看看?”
溟幽转向《山海经》,道,“不必,再等等。”
白无常只好静立一侧,怀着莫名的心情盯着空中的白光闪闪中的《山海经》。
他曾经听上任判官提起过,山海经是冥界至宝,传说里面藏着三千浮屠梦,入梦者可得大造化,但同样也得付出大代价,尽管如此,仍然是三界中人趋之若鹜的宝贝。只是,他好奇归好奇,并无心此书。
没过多久,门突然被人推开,白无常侧身去看,见那黑不溜秋的家伙终于回来了,嘴角默默上扬一个细微的弧度。
黑无常见到白无常也在,走过身边时朝他笑了一下,便拱手向溟幽行礼,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将那秀才的魂魄带回地府。”
说着,指尖捻起一簇冥火,冥火中飞出一缕魂魄,正是那穷酸秀才的魂魄。
溟幽看着那魂魄,道,“出来吧,判官。”
渐渐的,那缕瘦弱枯干的魂魄渐渐变宽变高,竟俨然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白无常默默端详他片刻,原来,这就是上任判官。他曾经私自将判官笔借给高寻,仿写孟章神尊的字迹,降祸茵竹,触犯了天条,被颛顼大帝贬入轮回,永不得再回仙谱。今日,鬼王却命黑无常入凡间将他的魂魄提了回来,不知何故?
正在他疑惑间,判官反复磕头,哭哭啼啼如一个小女子,“冤枉啊,殿下,小的实在是冤枉啊!若非高寻那臭小子用风华永延镜骗我,我也不会私自借出判官笔。”
当初,他曾是魔君身边的一个掌管笔墨的近侍,因为在神魔大战前夕透出魔君作战图献给天界,特获恩赦封了一个小神君,成为掌管凡人生死簿的地府判官。受封那天,在天界宴会上看上一个风姿绰约的小仙女朱姜。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