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拿着红蓝笔在纸上刷刷写上北窑站两字,抬头道:“北窑,一毛钱。”
裴然接过售票员撕下的车票,从兜里拿出一毛钱递给她,再去看车中间,人已经看不见了。
裴然捏着车票,眼底是深沉的墨色。
叶绵倒不是真的故意要落下裴然,只是前面有个原主的同学招了她过去,才给忘记了身后的人,等想起来时,才发现已经看不到他人在哪了。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站了快一小时,到站了。
叶绵下了车,左右回望,却找不到他。
不是吧,她不会就这么把人弄丢了吧?
裴然一下车,只随意转头看,一眼就看到了叶绵。
叶绵无疑是耀眼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看到她。
看着她来回望,裴然原本冰冷的目光稍稍有了缓和。
他大步朝她走过去,声音带着清爽的凉意:“在找什么?”
叶绵愣住,回头看,脸上的神色由着急变为惊喜再变为嫌弃:“你刚刚跑哪了?不是让你乖乖跟着我吗?”
裴然盯着她快速变化的表情,目光依旧沉静,“你先跑开了,我挤不过去。”
叶绵:“……”
叶绵转身走了,走了几步也没听见身后的人跟上来的声音,她回过头,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跟上啊!”
裴然摸了摸包里的铁盒,浓眉微蹙,跟了上去。
北窑比其他地方都要热闹,大马路边就摆了很多小摊,小摊后是老旧的瓦房,一间间干净整洁的瓦房排列了整条街,基本每间都朝街开了大门,做起了店铺。
不远处,几层高的筒子楼耸立着,前几年刚铺的路面每天早上都被居民打扫得干干净净,时不时有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若在平时,便会有几名带红领巾的小学生好奇又羡慕地盯着那些骑自行车的,不过这会都放假了,大部分的小学生家里有活的都去帮忙做活了。此时街上更多的是出去赶工的工人同志,穿着朴素大方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
叶绵带着裴然边走边看,终于忍不住在一家烤红薯的摊前停下,摸了摸包里的零花钱,当机立断买了个烤红薯。
裴然沉默地站在一边,少年白衣,带着几分文气,皱起眉时也是那么好看,不过他想到叶绵的脾气,到底也没说什么。
叶绵倒是有意和他聊起来,“诶,你真是我爸朋友的儿子?”
裴然静默,原本不想回答,又怕她又闹脾气,索性点点头,“嗯。”
两人边走,叶绵边拿着烤红薯啃起来,走到一半,她停下来,眯起眼看他,“你爸……犯事儿啦?”
裴然抬眸,明明神色自若,眼里却阴晦不明,“嗯。”
叶绵撇嘴,突然低头红了眼眶:“太过分了。”
裴然深吸一口气,他左右看了眼周围的人,低沉了声:“你疯了?”
叶绵后退一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少管我,我知道分寸。”
裴然:“……”
两人走过大马路,叶绵又带着他走了几条胡同,都是挤得只容一个人通过的那种,胡同里又是七弯八拐的,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那家修复店。
叶绵没进去,她就在外面站在,等裴然出来时,便问:“怎么样?可以修复吗?”
裴然探究的目光朝她看来,叶绵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不情不愿道:“那什么,我那时候以为你是我爸的学生,所以就……对不起啦。”
少年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叶绵抿唇:“我知道,所以这个修复完要多少钱?你说,我还。”
裴然笑了,他五官优越,英挺的鼻子下唇角轻扬,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手脚冰冷:“五块钱。”
叶绵咽了咽口水,她全部身家加起来都没三块!
“知、知道了。”叶绵摸了摸自己的军色挎包,“攒全了我就还你,你放心,我会还你的!”
裴然盯着她,突然从包里摸出纸笔,淡淡道:“借条。”
叶绵:“……”
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叶绵拿过纸笔,将纸垫在一边的石墙上,唰唰唰就写完了。
裴然接过纸笔,少女的文字不算清秀,再说难听点,应该叫群魔乱舞。裴然抬眸看她,叶绵正左右环视,少女干净白嫩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明亮透彻。
字如其人这说法显然与她无关。
出了胡同,裴然就往车站走,叶绵赶紧拉住他,瞪大了眼睛:“你干嘛去?不会就要走了吧?”
裴然目光落在她牵着他的手上,叶绵立马嫌弃地松开手,不解地问:“你不是要开学了吗,你不用买文具吗?”
裴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不想回家。
但是他不是个善解人意的,语气微凉,“不用。”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要买的话,你就去买吧,我先走了。”
叶绵本来就是偷摸着跑出来的,要是回去连裴然这个借口都没有了,叶建华指不定还要把她下个月的零用钱给扣了,到时候她连买东西的自由都没有,想到这,叶绵突然感到无力。
果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