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这一路辛苦了。”
屋内,我们围着一张四方桌而坐,那人把煤油灯放在桌上,继而我才看清他整个样貌。
看上去他比陈三定的年龄还要大上不少,像是七十多岁的模样,形如枯柴,眼窝深陷。身上萦绕着一种气息。
怎么形容呢?就是行将就木的死气!
陈三定摆了摆手,说道:“老戚头,你这行的规矩是不承人恩情,你这般嘘寒问暖是何意?”
老戚头也不答话,只是从一个橱柜中拿出一碗烧饼放到桌上,拿起一块递到我面前,微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鞋底儿烧饼,饿了吧?吃。”
说实话,这一路上我的确饿了,但看着老戚头的样子,我实在对那烧饼没有多大兴趣。
为啥?因为老戚头笑起来的时候,皮笑肉不笑,配合他的样貌,显得有几分阴森鬼气。
老戚头见我迟迟不动手,这才把烧饼放回碗里,然后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后对陈三定说道:“老陈,你知道我的,即便没有这捞尸人的行规,我也不愿承人恩情,特别是你老陈的恩情!”
老戚头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么多年了,我承你老陈的恩情,还少吗?我的这条命,也承你救了两次,这恩情啊,我怕是还不完了……”
老戚头说到这抬手擦了擦眼泪,而陈三定再次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想着要你还劳什子恩情。”
“你不想着,这恩情就不还了吗?我老戚头是忘恩负义之人?老陈你说话好没意思。”老戚头似乎有些生气了。
陈三定的神情终于软了下来,拍了拍老戚头的肩膀,说道:“老戚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老朋友,老战友,不说恩情不恩情的,太生分了。”
看着陈三定的眼神,老戚头的气消了下去,他心里清楚得很,陈三定若不是真当他是老朋友,也不会单单凭一封信,便大老远跑来膛这趟浑水。
“你在信里说,你遇到不照福的花点儿?到底咋回事?”陈三定似乎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么尴尬的话题,只好转移一下话题。
所谓的不照福的花点儿,是唇典里指不好的客人的意思。捞尸人对尸体称“客”,这里是指老戚头遇到了麻烦的尸体。
老戚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不打紧,他是我‘义孙’——陈老九,也是我这门的传人。是时候带他出来长长见识了。”陈三定拿起一块烧饼,吃得嘎嘣脆。
而我在这个时候也恍然大明白。
我说怎么一路上问陈三定他都不回答呢,感情他也不知道来这里是为啥啊?这陈三定果然是个念攒子!
我轻蔑地瞥了一眼陈三定。
陈三定倒是淡定地咬了口烧饼,对我说道:“老九,叫人。嗯……就叫老戚头。”
反观老戚头,神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不知道是听到陈三定说我是他的义孙,还是听到我的名字,反正是一副想笑又憋着笑的模样。
老戚头对着陈三定“啐”了一声,然后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你爷爷老不正经,你可不兴学他。看你年龄和我孙儿相仿,你就喊我戚爷爷吧。”
“戚爷爷!”我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声。
老戚头捏了捏我的脸蛋,再次递给我一块烧饼,这次我接着了。
还别说,鞋底儿烧饼上撒着白芝麻,又香又脆,我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见着陈三定这样说了,老戚头还是犹豫着,过了会儿,才说道:“老陈,我捞到了个斗花子。”
老戚头说这话的时候,陈三定正嚼着嘴里的烧饼。
听闻此话,陈三定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了嘴里的烧饼屑。
我坐在他对面,好死不死的被他喷了一脸。
陈三定脸色古怪,不相信似的反问了一句:“斗花子?”
老戚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三定继续说道:“老戚头,就这个?”
老戚头自然明白陈三定的意思,随即惨然一笑,说道:“要是这么简单还需喊你过来?你且听我说。”
在老戚头的述说之下,我才逐渐了解到,这个华夏自古以来的神秘职业——捞尸人的行业内幕……
泱泱华夏,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为了生计,人们便开创了无数个职业,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等等。
其中,有极少数人从事着不为人知,却又无比神秘的职业,比如:出马仙、捞尸人、赶尸匠、问米婆、赊刀人等等。
老戚头就是一名捞尸人。
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虽然孕育了无数生灵,却也吞噬了无数生命。
而华夏自古便有“入土为安”的观念,捞尸人便存在了,他们打捞尸体上岸,交给亲人,使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原本这是一个善良的职业,可偏偏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挟尸要价”的事情屡见不鲜,这直接导致这个行业背负上了前所未有的骂名!
再加上捞尸人常年与尸体打交道,身上总会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人们觉得他们晦气,不愿来往。
给死者尊重,自己却遭受歧视,这就是捞尸人的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