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里,指尖红红。
方海把盘子挪到自己跟前说:“你吃饭,我剥。”
他一双手全是老茧,皮糙肉厚,这点烫怕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是一盘,孩子吃的速度都赶不上。
禾儿爱吃醋,整只虾浸没,一口咬半只,剩半只还要再蘸一次,赵秀云看了都觉得牙酸,不赞同道:“少吃点醋,你看你黑的。”
在老家的时候夏天短,加上赵秀云天天上班,管孩子紧,公社职工院又不是没丢过孩子,不肯让她自己带妹妹跑得太远。
现在不一样,家属院管得严,等闲人不能进,同龄孩子多,简直是野得没边,就衣服遮着的地方看得出这原来是个白孩子。
小孩子不怕黑,禾儿不以为意,露出白牙笑。妈妈发出个鼻音,她只好乖觉地少吃醋。
方海有些好笑道:“我看你在你妈这里乖得很。”
小丫头在他跟前可不这样,耍赖、撒娇,连地上打滚都敢,大有不从大家都不要好过的架势,柿子是都挑软的捏啊。
禾儿也不掩藏自己的偏心,光明正大说,d“我最喜欢妈妈。”
孩子强调这句,无非是想得到同样的回应。赵秀云毫不吝啬,在她的小脸上亲一口才说:“妈妈也最喜欢你和妹妹。”
禾儿并不是爱嫉妒的孩子,如果妈妈没有说最喜欢妹妹她反而不高兴,因为知道妹妹会不高兴。
这样好的孩子,就在自己家,赵秀云美滋滋跟方海使眼色。
母慈女孝,方海明知道孩子谁带大的跟谁亲,还是忍不住酸溜溜,连带媳妇也是,咋的,他就不配一个喜欢是怎么的,夜里闹得起劲,还要缠着她问说:“喜欢孩子还是喜欢我?”
赵秀云推不过他,喉咙里挤出话音答道:“你。”
方海有时候跟孩子似的,白天还要再问一遍。
赵秀云气得拧他说:“注意点,家里还有孩子呢。”
两个孩子在外面,又不会到厨房来,方海不闪不避,越凑越近,非要听她说出个好歹来,被踹一脚才消停,一脸可怜道:“礼拜天,只有我要上班。”
赵秀云觉得上班才不可怜,现在要是能给她一份工作,去挖矿都行。
催他说:“快点走,每天都磨磨蹭蹭的。”
方海难得咬文嚼字道:”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贴金,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赵秀云瞪他说:“外面不许说。”
当心人家说他思想不端。
方海耸耸肩,一溜烟跑了。
他每天都踩点出门,奔着到营地,哨子一吹就叫集合。
每天的流程都差不多,他回来盯着,自己做示范把训练量顶上。部队不像别的地方,你有实力才会叫人服气。
他带兵就一条,人家跑五公里,他就跑六公里,把人压得服服气气的。
苦出身,不熬没办法,立功也抢头前,有几回都是生死线上徘徊,领导也很看好他,要不是年纪不够,这回升职不一定是隔壁赵庆。
张大全也知道,他就是个营长,级别差着呢,不想得罪方海,趁午休来赔礼,说:“李大花有毛病,方团别跟她计较,也跟您爱人道个歉。”
方海一头雾水问道:“道什么歉?”
最近家里风平浪静,样样好得很啊。
张大全看他是真不知道,怪自己多嘴,支支吾吾说出来。
方海的愤怒在“媳妇怎么没跟我说”和“关你李大花屁事”中间转换,又因为张大全就在眼前,现成能发火的人,不骂白不骂,说:“我看她是有病,你也病得不轻。你们家怎么糟践女儿我管不着,我们家的可是宝贝,要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张大全诺诺应是,不敢辩驳,回家又把家里娘们收拾一顿。
再说方海,他是个存不住事的,心里有话就问,没当着孩子面,是捡夜里只有夫妻俩在的时候。
赵秀云笑得有些不自然道:“没多大事,就没跟你提。”
方海一眼看出她有意隐瞒,直接道:“家里没葱你都要提一提,怎么到这就是小事了?”
赵秀云爱说话,停不住,三瓜俩枣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也要拿出来说。
她深恨自己嘴巴碎,犹豫着问说:“你急着要儿子吗?”
方海还是那句话,说:“说不想要是假的,但我也没催过吧。”
怎么说得他像是火急火燎催着生似的,女儿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又不是张大全那种人,重男轻女。
那就还是想要,赵秀云没盼着他说不想要是假的,心里叹息,面上哀愁道:“我就是怕禾儿苗苗不高兴,人家老说你疼她们是因为还没儿子,那孩子心里肯定计较啊。才相处没多久,马上有弟弟,你觉得合适吗?”
“还有,家里就两间房,你自作主张把三间房跟战友换了,再有孩子住哪?跟隔壁似的四个挤一屋吗?我可舍不得。”
“我是想着再过几年,不着急要,你觉得呢?”
方海觉得……
他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点点头说:“行,都听你的。”
不过有件事他是真的挺奇怪的,嘀咕道:“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这么久也没见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