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中更显单薄,似乎摇摇欲坠。灰暗的天穹下这抹苍白的颜色如一道生刺的钢鞭,狠狠抽上夜天凌心头。统达纵马出阵,向雁凉城喊话,其意不言而喻,自是要逼夜天凌开城投降。
统达此次有人质在手,十分嚣张,策马在阵前洋洋得意,却忽然见城头之上夜天凌手中挽起金弓,引弦搭箭,弓如满月,箭光一闪,遥指此处。
统达虽自恃夜天凌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但那弓箭的锋锐似针芒在背如影随形,凛然一股杀气隔着飘飞的雨雾兜头而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勒马后退了几步。他对夜天凌的箭术畏惧甚深,慌忙喝令左右护卫。盾牌手上前密密列成一排,夜天凌却并未发箭。统达避于铁盾之后,心头恼怒,索性拔剑指向战车上的女子:“夜天凌,你若再顽抗下去,便等着给你的王妃收尸!”
那女子被统达的剑尖指在喉间,凄然喊道:“殿下!救我……”
呼救声恻然,似乎还未及传到城头便在急风中四散消失。夜天凌眼底冷芒骤盛,长箭倏地对准了战车上女子的心口。
十一大惊失色,一把拦住:“四哥!你要干什么!”
夜天凌手中弓箭稳定而有力,紧紧锁定那女子,冷声道:“她不是卿尘。”
十一回头看了一眼,急道:“你怎能如此肯定?”
夜天凌断然道:“绝对不是。”
话音甫落,金弓微微一震,避开十一的阻拦。一道利光啸声凌厉,似将天地间的雨雾都吸入四周,带得乌云翻涌,直坠而去。那女子的呼救声未再出口,便断于血溅三尺之中。
夜天凌连珠箭发,箭箭不离统达。统达仗着四周铁盾保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回中军,狼狈至极。突厥怎也未料到如此情形,军前哗然大乱,而雁凉城中的将士们却陷入了一片不能置信的沉默。
急风狂肆,唯有城头战旗猎猎作响。夜天凌凝视前方,神情清冷如霜。
半晌之后,冥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是冥衣楼的人,终究与其他将士不同,只道卿尘已丧命在夜天凌箭下,急怒之下,冲上前喊道:“即便同他们硬碰硬也未必救不出凤主!你为何要这么做!”
夜天凌单手一挥便将冥执震开数步,“我说过她不是卿尘。”
卫长征见状忙将冥执拦着,冥执被卫长征阻挡,吼了一句:“她若是呢!”
夜天凌微微仰头,阴暗的苍穹下风雨萧萧,洗出他轮廓坚冷,他淡淡道:“若是,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夜天凌长箭射出的刹那,一抹清淡的微笑勾起在卿尘唇边。
微雨扑面,长风吹得衣衫飘摇,那道箭光耀目清晰,四周万马千军的声息皆退却,她的笑宁静如玉。
“不想夜天凌连自己的王妃都下得了手,都说他生性凉薄,冷面无情,果然传言非虚。我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也并无区别。”身后说话的人似是颇含感慨,平原一侧不高的山崖上,十余名士兵散布在不远处。卿尘便立在山崖之前,回身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淡淡道:“你小看我们夫妻了。”
她身后之人腰佩宽刀,一身突厥将军服饰,黑发拢于脑后露出宽阔的前额和一双略带野性的眼睛,装扮虽截然不同,却正是那日曾在横岭与夜天凌交手的那个异族人,这时听了卿尘的话问道:“哦?此话怎讲?”
卿尘举目遥望雁凉城,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蒙蒙风雨下依稀可见,修挺如山。目所能及的距离却如隔千山重岭,她的心似被一根细丝紧紧地牵着,那一端连着他。
“你们以为让别人换上我的衣服,装作我的模样便是凌王妃了吗?真正的凌王妃纵使利剑加身,也绝不会在两军对垒的阵前求他放弃数万名将士的安危来换取性命。我若如此,便不配是他的妻子;他若屈服于你们,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那人神情微有愣愕,随即再道:“若真被押上阵前,那你又如何?”
卿尘唇角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你不会那么做。”
那人道:“你敢如此肯定?”
卿尘静静注视他:“我现在身陷敌营,与其说是在百丈原遭遇了统达的军队,不如说是因你用兵出奇,截断了我回雁凉的唯一退路。统达在营中对我心存不轨,你便设法令他打消念头。他们想以我为要挟,你便寻理由令他们用别人代替。你这样做,必然是要从我身上得到更大的益处,在此之前,岂会要我轻易送命?你想要什么,不妨现在说出来也罢。”
那人道:“两军对敌,我还能要什么?”
“不,”卿尘摇头道,“你并不想攻克雁凉,亦并非想要他的性命。”
那人眼底精光微微一盛:“愿闻其详。”
卿尘垂眸思量,她已经暗中琢磨这人很久,心中早存了不少疑问:“你在突厥国中虽身居高位,深受统达的重用,可一旦不必在统达面前做戏,你眼神中根本便是另外一个人。你在营中所说的那些对策,包括令人代替我去阵前,看似处处帮着突厥,实际上模棱两可,你不过是在利用统达。”她看向不远处的那些士兵,“而且,你对手下的突厥士兵极为残忍,丝毫不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中,唯有这几个人能得你另眼相看,你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现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