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侧头看去:“也是你上的药,不过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温柔。”
卿尘不怀好意地将绷带一紧,十一“哎哟”一声,满脸苦笑:“古人诚不欺我,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卿尘挑着眉道:“不怕受伤就别喊疼,澈王殿下现在会生灶火了?”
十一抚着伤口,目光往她身上一带,突然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他抬起胳膊活动一下,寻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案前:“我不会生灶火,却总比有人不仅不会生火烧饭,还不知家里有什么没什么,进屋被自制的蛇酒吓着,出门找不到回路,甚至家住什么山,在哪一州哪一郡也不清楚,要好得多。”
他长长说了一通,卿尘微怔,眸底轻波,淡淡半垂眼帘,薄露笑意。原来有这么多破绽,看十一平日随意率性,其实事事都逃不过他敏锐的眼睛,清楚明白。
十一眼光扫至她身前,黑亮而带着点儿笑谑:“我说四嫂,就凭你这持家的本事,当初在那竹屋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卿尘抬手便将药瓶丢去,十一侧身避开一手接住,放声大笑。卿尘将睫毛一扬,迎着他的注视带出流光微转,眼眸弯弯含笑将药瓶要回来,“要你多管闲事!”她将手边的东西收好站起身来,却突然间身形一顿,抬手按上胸口。
十一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忙扶住她:“怎么了?”
卿尘缓缓摇头,心口突然袭来阵闷痛,一时间说不出话。她靠着十一的搀扶慢慢坐下,自怀中取出个白色玉瓶,将里面的药服下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十一剑眉紧锁,满是担忧地看着她,问道:“还是那病症?”
卿尘淡然一笑:“已经习惯了。”
十一道:“定是这些日子随军奔波累着了。”
“没有。”卿尘立刻否认。
“不必瞒我,”十一道,“四哥的玄甲军我再清楚不过,没有多少人吃得消,何况你这身子。其实我早便想说,你跟来军中太辛苦了,何必呢?”
卿尘沉默一会儿:“别告诉四哥,一路上他已经很迁就我了,我不想拖累他,但我一定要来,这时候我要和他在一起,有一天便在他身边一天。”
十一眉头不由得一皱:“你这话叫人不爱听,像是……”他顿住不言。
卿尘眉梢微微一带似笑,苍白里透着明澈,将他未说完的话说出来:“有今日没来日,所以有一日便紧看着一日。”
十一抬手止住她:“别再说这样的话,天下名医良药总能找来,宫中还有御医,待回天都好生调养,怎么还会治不好?”
卿尘扬唇笑了,抬头看着帐顶半晌,清静的眸光落在十一眼中:“你和四哥一样,总不把我当成大夫,其实我不比这天下任何大夫差,这病在这里治不好,此话我只告诉你,你该信我。”
十一只觉得面对她的平静心中莫名的沉闷,许久才问道:“四哥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病难医,但这些我没对他说过。”卿尘答道。
十一突然在她刚才的话中想起什么:“你说在这里治不好,那就是有能治好的地方?”
卿尘眸色极深极远,始终安然地笑着:“有,但我不会去。”
“为什么?”
“如果要冒着再不能见的风险,那和不治并无区别。”卿尘淡淡道。
“卿尘。”十一十分不解地道,“你在和我打什么哑谜?”
“十一。”卿尘喊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答应过我三件事,你说过无论何事都可以。”
十一道:“我说过只要是你托的事,我一定尽力做到。”
卿尘平静地看定他的眼睛,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便把他托付给你了。不管他要做什么,也不管是对是错,请你在他艰难的时候帮着他,在他危险的时候护着他。”
十一眼中那丝深黑的明锐被苦笑一掠而过:“倘若真有你说的那个‘如果’,他还能活吗?”
卿尘压着衣襟的手微微一紧:“能,他比任何人都坚强。”
十一叹了口气:“四哥于我既是兄长,亦同师友,这些你不说我也会做,换成四哥对我,也会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卿尘道,唇边勾起笑容。
“但我担心。”十一道。
“嗯?”
“你最好是给我保证没有那个如果,否则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十一认真道,“四哥无情,是因他不轻易动情,你比我更清楚。那种痛苦,你叫我怎么帮他替他?”
“我会的。”卿尘微微扬头,眼中透出潜定的坚韧,“我也答应你。”
十一向她伸出一只手,两人在半空击掌为誓。
过了会儿,卿尘笑着道:“这病虽不能痊愈,但也不会轻易致命,调理得好一样会长命百岁。你也放心,我毕竟是个不错的大夫。”
十一靠在案上闭目,神情略有些疲累,再睁开眼睛,淡淡凝视她双眸,“卿尘,你心里害怕。”
卿尘闻言笑容一滞,十一坦亮的目光直看到她心底,将她看得透彻。她深吸一口气,静静道:“知我者,十一。”
情到深处即生忧怖,她确实是怕,却不是怕生命的消亡。从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