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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红绡帐底卧鸳鸯(2 / 3)

她执起那盏明灭不定的烛火,慢慢地划过纱帐、窗帷,艳红的舞衣在骤然明亮的火焰中带出一道绝然的风姿。

火起势成,她将夜天溟用过的酒杯斟满,就手饮尽,轻轻念道:“常来夜醉酒,月下霓裳舞,胭脂玉肌雪,唇齿琼液香,笙歌满春院,横波媚明霞,轻飞牡丹裙,临水看君来。”

秋夜风高,烈焰长飞,终于映红了上九坊的天空。

圣武二十六年秋,溟王谋逆,事败,畏罪纵火,焚府自绝。帝诏,溟王出皇宗,除爵位,眷属七十六人入千悯寺。

溟王府一夜大火,如同当年东宫焚毁,风流落去,只剩下了断瓦残垣。

因前几日微有不适,卿尘一直便未进宫,再次踏入这殿宇连绵的宫阙,突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似是一夜秋风,已换了世颜。

宫闱生变,朝政纷乱,北晏侯虞夙却恰在此时上了道称病请撤的表章,如同夜天凌所预料,四藩趁隙欲乱,已是迫在眉睫。

卿尘自延熙宫中出来,有些出神地驻足远望,御苑中不知何时开了盏盏秋菊,摇曳纤弱,素色如雪。

她将手掌轻轻伸开,湛湛秋阳在指间映出近乎透明的莹白,隐约可以看到丝丝血脉川流其间。

或许这个身体里真正流淌着的便是权臣门阀的血,没有怜悯亦没有优柔寡断,翻手为云亦可覆手为雨,将别人的命运倾覆于指掌。

只是即便罪有应得,究竟谁有权利去审判,去惩戒,这审判与惩戒又究竟是对是错?

天帝膝下最小的瑞阳公主,正咿咿呀呀,由几个常侍女官引着在苑中玩耍。

远远看着那小巧的身影蹒跚学步,卿尘心底有一丝酸楚微微泛上。

金檐丹壁的宫廷,在孩子眼中似是华彩溢美琉璃世界,不知等她长大后,历尽红尘万丈,是否依旧记得这琼宇仙境中曾有的嬉笑与欢闹。

多少人困在其中,为权痴,为情狂。鸾飞之痴狂,宁愿与夜天溟同归于尽,撇下尚未足月的孩子。

遗书托孤,以身还情,以命抵债,却又种下新的孽缘轮回。

她从未想问夜天灏是不是会原谅她,亦从未看到同样的痴恋心碎,只因爱情的眼中只能容下一人,即便早知错付终身。

那孩子似是能感到母亲的离去,终日哭闹不休。卿尘无奈,只得同夜天凌商量去请夜天灏。

许是血脉相连,孩子见到夜天灏竟然停止了哭泣,张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瞳仁乌黑清澈,映着隽雅面容苍白如死。

狠心弃子,她终究还是爱着九弟。夜天灏语出哀痛,却当即入宫请求天帝准许收养婴儿,天帝没有追究只语片言,默然应允。

鸾车离开宫门,驶在回府的路上。卿尘轻轻掀开繁华重绣的锦帘,秋阳下的街道,行人安恬,有父子、母女、夫妻,或行走,或交谈,或叫卖,或闲暇。

盛华风流的坊肆间,天高云淡,迎面秋风飒飒。

如此琐碎而又平淡的生活,禁宫朱墙里,却是一片片刀光剑影。万里江山锦绣下,亦是烽烟将起。

回到府中,卿尘见前面有客来访,也没注意来了何人,颇有些神不守舍地往天机府走去。穿过垂藤回廊,雕花长窗半掩,几人声音传入耳中。

“此时若联姻殷家,倒也并非全无益处。眼前殷家先提出嫁女,只不知殿下怎么想。”

“殷家既请了朝中老臣来提亲,殿下多少也会给个情面,究竟怎样,待会儿问问便知道了。”

卿尘心谷遽沉,然而推门的手已不及收回。屋中杜君述、陆迁等人见到她都是一愣,顿时停止了说话。

气氛微僵,白绡裙裾逶迤而过门槛,身后紫薇花正落了末期,飘零廊前。

“王妃!”杜君述起身叫了一声。

卿尘强抑着心底翻腾,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是什么人来提亲?”

陆迁犹豫了一下,回道:“殷相托了秦国公和长定侯,呃……正和殿下在前面说话。”

卿尘眸光微微一挑,道:“殷家是湛王的直亲,岂是嫁一个女儿便能改变的?殿下倘若答应了此事,便等于附翼于湛王,难道你们几个看不清楚?让秦国公回去告诉殷采倩,莫要一时糊涂,免得日后夫家娘家进退两难。”语中微寒,说罢拂袖而去,留下诸人愣愕当场。

苑中秋风起,黄叶满地,一路踏碎在脚下,传来枯枝残叶纷纷断裂的声音。卿尘初时走得极快,渐渐却缓了步子,方才莫名的情绪涌过,一股难言的孤独兜上心头,便如退潮之后的海滩,一片茫茫空荡。

她并不该责怪杜君述等人,他们有这样的打算没错。皇族门阀,联姻、娶妃、纳妾,对他们来说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此时此地,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高贵的皇子而至天朝的帝王,哪个身边不是粉黛佳丽如云,百媚千红无数?

暂时的虚与委蛇,无非谋略手段,何况与殷家联姻,若成,则胜算大增;若不成,则无非是牺牲一个殷采倩,凌王府中多了一个女人而已。

只是对她来说,那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他是他们的皇子王爷,却是她的丈夫,她唯一的亲人,这误入此间的一抹游魂,生生死死只有他,只有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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