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夜天湛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卿尘看不清面前这双清湛的眼中现在是什么神情,只能感觉他猛然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夜天湛却又停下了脚步,回身过来,良久看她。
卿尘平静地回视他,眸中深不见底。直到他终于长叹一声:“就算如此,我也认了。”玉树临风,洒然江上,夜天湛眼梢微微上挑,同样平静地说。
卿尘只觉得四周雷声闷得人心头发慌,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扶住船舷:“我这一生或许注定是要欠你的。”一字一句错错落落而下,敲在人心头。
夜天湛似乎笑了笑:“欠着好,总有还的时日。”
已是尽心无奈,也不想再说,卿尘锁拢眉心,避开他,淡淡道:“四面楼到了,我在这里下船,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府去吧。”
夜天湛道:“你不回相府?”
卿尘其实本就不想回相府去住,只道:“我晚些时候自会回去。”
夜天湛点点头:“我送你上去。”他看来已然恢复了常态,温柔依旧,船缓缓靠上栈头。
卿尘拦住他:“不必,雨下得大了。”秦越见雨越落越急,递上了伞,天边隐隐雷声,由远至近闷响着滚滚而来,天地昏暗,想必立刻便是一场倾盆大雨。
卿尘将伞一撑,往岸上迈去,谁知脚下不稳船身晃荡,冷不防歪了下。不及心惊,有人在旁一把扶来,夜天湛已将她护在怀中稳稳立住。卿尘急忙往后退开,躲过他的手臂:“多谢你。”
一步之遥,夜天湛反手将她握住,雨中俊眸流光清朗:“卿尘,无论如何,我认定了你就绝不后悔,总有一日,你会把我当我。”
卿尘轻轻地将手挣脱出来,避开他的目光:“殿下请回吧。”
夜天湛眼中似是含了千言万语,但终究还是一笑,回身上船离去。
卿尘怔怔看着被急雨笼罩的江堤,看那船渐渐没入江雨深处,转身,突然见四面楼门前,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在那里。
不知何时而来,夜天凌暗沉的眼中冷冷一片,注视着伞下的她,注视着这风雨中长浪拍岸的楚堰江。
木栈两头,一段若远若近的距离,两人静静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
风意早就失了春日的柔软,掀得卿尘手中竹伞晃动,伴着震耳闷雷,一道惊电裂开乌云,在暗空中划出灼目的长光。
电闪之下,卿尘清楚地看到夜天凌眼底风云狂涌,终于明白为什么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也会抵不过他凌厉的注视,眼前肆虐的闪电都似退却了去,那慑人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逼心底,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闷痛。
卿尘稳了稳心神,举步向前走去,头顶翻滚的雷电听在耳里并不真切,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能见到他的眼睛,天地间仿若只剩了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清晰如许。
急雨斜斜打了满身,罗绢带着雨水紧贴着,透心的冰冷。他来了,她有多少话想同他说,现在,他来了。
夜天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沉暗的目光夹杂着深切的痛楚,卿尘叫道:“四哥。”
“难怪,”夜天凌冷冷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卿尘低声问道:“你见过太后了吗?”
夜天凌眼里怒意闪过,一把将她的头抬起,低头俯视,声音喑哑:“难怪你追问褚元敬为什么我要那么做,难怪你不愿皇祖母赐婚,难怪四处找不到你,原来是他。”
油纸伞跌落雨里翻滚着被吹入了黑暗中,卿尘感到他的手狠狠地握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微抖着,挣扎道:“不是……”
“那是什么?”夜天凌抑声道,“你亲口拒婚,我亦亲眼看见。”
他眼里的伤怒同这语气,尖刀一样刺入卿尘心头,一刀刀刺着,痛得她几欲窒息,倔强地扬头道:“是……是……你放手!”
夜天凌猛地松手,卿尘踉跄扶住一旁栏杆,心里那痛丝毫未缓,越发翻涌起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靠在那儿喘息。
夜天凌见她惨白着脸不答,一阵怒意连着莫名的心痛涌上,薄唇紧抿,极力压抑着自己翻腾的情绪,忽而仰头闭目,雨水激了一身一脸,转身拂袖而去。
“四哥……”卿尘想叫他,眼前却忽然一黑,心口抽起一道剧痛。冥魇随夜天凌自宫中回来,早和谢经在楼中看着两人情形不对,却谁也不敢上前,此时见夜天凌突然离开,雨中卿尘摇摇欲坠,双双抢出来扶住:“凤主!”
卿尘恍惚见了他们两个,艰难道:“跟去……看看……莫要出……出事……”
谢经对冥魇一示意,冥魇展开身形,沿江岸追去。
谢经扶着卿尘,只见她浑身湿透,苍白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早已流尽了痛楚,淹没一切。
神御军营前,拦门两株老树桃花虬枝盎然,虽没有依水堤旁“一色锦屏三十里”的繁丽,却也热热闹闹绽了满树。雨打春庭零落了些,红粉嫩白碎锦似的铺了一地,如今风一轻,柔柔洒洒飘扬起来,倒给这兵戈肃杀的军营添了几分旖旎光景。
营中出入的武官兵将本就都是些豪放不羁的人,没有哪个有闲情驻足赏春,反而比平时更多了匆忙,兵马长靴不免践踏了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