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飞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于男人,在这一个“狠”字上,永远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卿尘不能久待,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或者哪天让他亲口说给你听吧。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醒来,你自己要小心。”说罢出了至春阁,将殿门轻掩,吩咐外面侍卫严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沿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路,卿尘快步往中书省值房走去。连接后宫前殿的广场之上,偌大的禁宫显得极其空旷,似乎唯有她一个人穿行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到头。
参知官见卿尘忽然来中书省,多少有些意外,卿尘道:“礼部筹备冬祭事宜的本章递上来了吗?皇上等着要。”
参知官答道:“巳时刚送了来,还没来得及上呈圣阅。”
卿尘道:“拿来给我,然后请一下凤相。”
参知官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捧出奏章交给卿尘,接着退了下去。
凤衍随后出来,卿尘欠身一福,叫道:“父亲。”
长风暗冷,吹得凤衍身上明紫金纹蟒袍微微一动,他颔首笑道:“不想是你。”往日丞相的气度是早就养成的,此时看来,非但不带权臣的骄横,却似有几分亲和。
卿尘道:“父亲请移步说话。”自卿尘认祖归宗至今,因父女两人分别执掌宫府政要,为避嫌疑,极少私下见面,而卿尘也总刻意避开凤衍,此时主动前来,凤衍倒真有几分意外。
凤衍随她离开中书省庭院,问道:“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
“没有。”卿尘道,“母亲最近身子可好?”
凤衍点头:“服着你给她配的药,一直不错。”
卿尘道:“鸾飞的事,父亲和哥哥们瞒着她吧?”
凤衍叹气道:“若她知道怕是会受不了,只是也瞒不了多久。”
“嗯。”卿尘点头,“鸾飞醒了。”
凤衍脚步一顿,面上却还平静,低声问道:“当真?”
卿尘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奏禀皇上,父亲要不要和九殿下商量一下,看要怎样?”
凤衍一双久经人事的眼睛抬了抬,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卿尘不露声色地道:“鸾飞告诉我了。”得了凤衍这句话,看来凤家表面上四面圆滑,实际上和夜天溟才是最亲密的联盟,暗中经营不知已谋划了多少事情,此时谋陷太子,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天空缓缓地积起了乌云,越发厚重越发低沉,看样子很快便会有一场雪降临大地。四周倒不像之前那样寒冷,只是依旧少不了沉暗之气,凝滞在禁宫上方久久不散。
凤衍皱眉:“鸾飞怎会此时醒来,难道是九殿下给的药有误?”
卿尘反问道:“那该当何时,一个月?”
凤衍面色沉沉,道:“能拖一个月,为父自会设法将她送出宫中,此时却是不宜妄动。”
若不是被识破了离心奈何草,他们这计划也算周详,鸾飞会被带出禁宫,从此变成另一个人。人算不如天算,卿尘丹唇轻扬,整个人似乎带上一抹沉静潜定的意味:“父亲那时候怕是只能运一具尸体出去。”
“此话怎讲?”凤衍扭头看她。
卿尘笑了笑:“离心奈何草十日不解便是无解,鸾飞若今日不醒,便再也醒不过来了,九殿下难道没有告诉父亲?”
凤衍眼底猛地闪过一道精光,恰被卿尘看在眼中。稍后,凤衍竟沉声道:“如此鸾飞醒来又有何用?”
卿尘淡淡凤目轻轻地眯了一下,言外之意,鸾飞已经真的是一颗弃子了,醒来反而更可能牵连凤家。凤衍倒真是干脆,所想所问竟是这样一句话。
“鸾飞是凤家的人。”卿尘淡淡道,“岂能任人欺蒙利用?九殿下这是欺凤家无人吗?”
凤衍道:“九殿下同凤家渊源已久。”
卿尘道:“那父亲想必了解此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不知是谁的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寂静的寒冷中格外刺耳。凤衍突然笑道:“看来你是给湛王做说客来了。”
在他人眼中,她同夜天湛的关系自是非比寻常,卿尘也不分辩,脸上不变的淡笑款款:“父亲此言差矣,依女儿看,倒还是不偏不帮来得好些。现在鹿死谁手言之尚早,天下毕竟还在天帝手中,几位殿下谁也占不了先。若是真为凤家着想,不如表里一致,八方和气,以静制动才是上上策。”
凤衍意味深长地看着卿尘,鸾飞是他押在夜天溟身上的棋,而卿尘便是他琢磨夜天湛的另一颗棋。
卿尘扬眉,从容静慧,弈者棋者,谁知谁是谁?
数日之前,卿尘在天帝面前以凤家的名义带头捐银救灾,深受天帝赞赏,亦使得凤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眼下一席话,更加令他分外上心,对卿尘的意见也颇感兴趣:“为父倒想听听,你觉得凤家至此如何是好?”
卿尘敛眉淡淡:“萌芽初生,锋芒方露,此时押定一人的话,一旦错算,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静待脱颖而出的黑马,再设法驾驭之,岂不多些胜算?比起此时便亲身迈入局中,或者要好得多。”
凤衍满意地捋须笑道:“不愧是凤家的血脉,老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