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被吵醒,说道:“让他过来吧。”
起床穿衣,胡乱抹了把脸,朱恪随后推门而入。
“坐。”
陆沉并没有因为朱恪已经入阁,而态度变得多么客气,一如往常。
而朱恪亦没有因为入阁,而表现得如何傲慢,敢将陆沉这个靠山不放在眼里,因为他清楚,他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沾了陆沉的光,如果当初没有投入陆沉的门下,他只怕到现在还在鸿胪寺苦熬资历呢。
他没有立刻落座,而是先对陆沉躬身拱手,说道:“侯爷。”
陆沉嘴角若有若无,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又说了声“坐”。
朱恪这才拘谨落座。
陆沉笑道:“知道你为何来找我,可是因为被陛下青睐入阁一事?”
朱恪叹道:“侯爷果然是明察秋毫,下官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陆沉说道:“陛下既然特意下旨擢你入阁,说明早有重用你之意,你既坐上了这个位置,便好好干,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番提拔之恩。”
朱恪苦笑道:“侯爷就莫要与下官说笑了,朝野谁看不出来,下官之所以能从都察院,破格进入内阁,全都是托了侯爷您的福,不然这阁老的位置,无数人虎视眈眈,哪能轮得到下官。”
陆沉淡然道:“陛下的心思,饶是我也琢磨不透,不过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入了阁,不管缘由为何,这都是一场难得的机遇,你只管干好份内之事,就算未来不能再进一步
,至少身在阁中,也算是位极人臣、光宗耀祖了。”
朱恪又是一叹,说道:“下官委实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入阁,即便明知道是陛下看在侯爷您的面子上,才破格提拔下官,但仍旧不免心中忐忑,来求侯爷点拨。”
陆沉一瞥朱恪,问道:“你在害怕些什么?”
朱恪道:“与侯爷,下官就直说了,按理说入阁这等事,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下官,而下官偏偏短时间被擢升到二品,继而又被圣命入阁,明眼人都知道,正是因为下官是侯爷您的人,故而才有如此天大的机遇,但……”
陆沉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朱恪默然片刻,才继续说道:“但下官不是一个得意忘形的人,只觉这其中实在有些不对劲,陛下最痛恨的便是朝臣结党,何以明知下官是侯爷您的人,竟还命下官入阁,如此岂非是丰满侯爷您的羽翼?说句齐人都心知肚明的话,侯爷您权势无二,陛下身为君主,就算对侯爷您再是信任,也该有几分防范才是,又怎会再让身为侯爷您手下小卒的下官入阁,助长侯爷您的势力?此举着实有违帝王之权术,实在不能因为简单的‘信任’二字所能解释。”
听得朱恪的一番顾虑,陆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朱恪,果然值得自己一番栽培。
若是换做其他官员,鲤鱼跃龙门,直升内阁,多半早就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敲锣打鼓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而朱恪却是未敢得意忘形,反而有这些顾虑,可见谨小慎微,老成稳重。
在官场上混,谨小慎微,老成稳重,乃是最难得的品质,最怕的就是目中无人,得意忘形。
陆沉早就看出朱恪绝非池中之物,结果果然没有看走了眼。
“你能有这些顾虑,可见内阁这个位置,你便坐得当之无愧。”陆沉先是赞赏,随后又道:“帝王权术,首重平衡二字,当初儒家被黜,新内阁组建,陛下明知梁渭是方小阁老的人、褚怀羊是颜阁老的人,却仍批准这两个部署侍郎入阁,为的便是平衡二字。当然,此举也是为了确保内阁的行政效率,以及能够让陛下更好的把控。毕竟,内阁只有两个派系,即便相争,也不会拖累多大国事,若是多了,陛下可就未必能掌控过来了,而诸阁老针锋相对,更可能会使得行政的效率衰减,拖延大齐的国力上升。两个派系,互相制衡,上面再有个清心寡欲的首辅坐镇,这其实便是陛下理想中的内阁。”
朱恪听得连连颔首。
陆沉紧跟着话锋一转,道:“可方丞一死,内阁便跟着乱了,方无行和颜秀皆对首辅之位虎视眈眈,然而陛下却不想让野心勃勃之辈担任内阁首辅,将梁渭和褚怀羊逐出内阁,就是在告诉颜秀和方无行,这个位置,你们两个,想都不要想,同时也是在敲打他二人,
让他二人能够规矩一些。”
朱恪沉吟道:“可这与下官……”
“莫急。”陆沉微微笑道:“听我接着说。”
朱恪忙道:“下官不是有意插嘴,侯爷请说。”
陆沉道:“现在所有人只怕都会在想,陛下将你擢入内阁,是不是在给本侯铺路,有让本侯做这个内阁首辅的心思,不过他们都多虑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大齐从来没有勋爵武将担当内阁首辅的先例,就说以本侯如今的权势,陛下又怎可能再让本侯一跃成为百官之首?到了那个局面,陛下就算对我再是信任,恐怕也得寻思寻思,我会不会自立门户。”
“但陛下却还是让你这个本侯的左膀右臂入了阁,那是因为陛下知道,我是铁杆的‘保皇派’,你朱恪入阁,还不足以让本侯野心滋长,生出欲取而代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