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这种事吴老海屡见不鲜,犹如家常便饭,可以往他只是旁观者,而如今却是置身其中,若军粮缺失,被上头查了出来,他难保会遭受牵连,即便到时告发护粮队,业已为时已晚,没准还会罪加一等,被扣上个事先隐瞒不报的罪名……
可虽然不打算视若无睹,他却也不敢立刻制止,原因无它,护粮队按照编制不属于火头营,不受窦冲统御管辖,而在护粮队眼皮子底下一个劲儿猛搬粮草物资的那营人,也不知是何来头,此时若是开口,定会将这两方人都给得罪了。
毕竟是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劲儿,若是搁在二十年前,吴老海必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可现在……
他只能干着急。
陆沉帮不上忙,想帮忙也无从下手,一直和赵玄黄站在一旁,见吴老海满脸焦急之色,顿时察觉到不对,走上前去,问向吴老海道:“怎么了?”
吴老海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连忙低声道:“按照行军分配粮草物资的规矩,每营只能每天前来领取一天的粮草物资,而这一会儿的功夫,眼前这营人已经领了接近四天的量了。”
陆沉眉头一皱,迟疑道:“会不会是骑兵营,需先行离军奔袭东境,这才来领取多日口粮?”
吴老海摇头道:“不会,若是事先领取多日口粮,上头必会提早通知,我这册子上应有记录才是。再者,又不是全军各营都来咱们这里领取粮草物资,咱们这里只是押送粮草的其中一处而已,骑兵领粮,要在护粮五队,咱们这里只供火头营、帅营、几个护卫营、几个盾弓营的粮草物资,这些营皆随帅营而行,根本无须一次领取多日的粮草物资。”
陆沉听明白了,明摆着的事,这是负责发放粮草物资的护粮队,和那营人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大开方便之门,让那营人超量领取,只装作没有看见。
吴老海担忧道:“陆参军,您帮忙想想办法,粮草之事,素来没有小事,若上头来查,发现粮草缺失,对不上账,我,李惊蛰,赵大个子,怕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直接制止便是。
明目张胆的做这等事,真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陆沉可没吴老海那么多的顾虑,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喝一声道:“都给我停手!”
他这冷不丁的一嗓门,正在搬扛物资的那些兵士还真听话,全部停了下来,齐齐望向他。
“你们谁是头儿?立刻站出来见我。”
他身着便服,气度非凡,话语森然冷漠,气势惊人,那些兵士被吓住了,俱是愣在原地,不敢回话。
许久之后,一个百户走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冲陆沉拱拱手,道:“不知阁下是谁?叫我等停手,是何用意?”
陆沉皮笑肉不笑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现在我问你,你的姓名,是谁的手下,隶属哪一序列。”
那百户狐疑的看着陆沉,说道:“卑职廖英,是晁浚将军手下盾弓营百户。”
晁浚?
没听说过。
百户?
更是在可拿捏的尺寸之内,陆沉冷哼道:“我问你,谁允许你一次领取这么多的粮草物资?”
廖英默然,只是依旧在打量着陆沉。
陆沉随即扭头看向那负责发放粮草物资的护粮队百户,声色俱厉道:“还有你,谁命你给这廖百户一次发放这么多的粮草物资!若有上命,是谁下令?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就是渎职,甚至我理由怀疑,你是故意视而不见,其实和这廖百户早就商量好了!”
那护粮队百户恼羞成怒道:“你血口喷人!”
廖英见状,忙是跟着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胡说八道!”
陆沉冷笑道:“我乃随军参军。”
那护粮队百户和廖英本还对陆沉有所忌惮,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曾想只是个区区参军,顿时松了口气。
廖英轻松笑道:“哦,原来是位参军,我领多少粮草,林千户发放多少粮草,貌似并非是你的份内之事吧,轮得着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到后来,声音狠厉,竟是破口大骂!
参军之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在别国军营,参军出谋划策,地位很高。
可在齐国军中,就有些惨了,不过是个虚职,无品无级,给面子,还能称呼一声参军大人,自称一声卑职,可若是不给面子,参军就是个屁!
那廖英怎知陆沉的来头,只道他只是个纯粹的参军,竟然来这里指手画脚,故而动了火气,说话着实没想着留有余地。
那护粮队的林千户相对还要谨慎一些,望着陆沉道:“这位参军,我护粮队发放粮草物资,皆是按册发放,绝不会多发一分,也绝不会少放一厘,就不牢你多操心了。”
“说的冠冕堂皇,你有册子,难道我们就没有册子么?”陆沉冷冷一笑,对吴老海说道:“咱们的册子上,可有盾弓营能领取多日粮草物资的记录?”
吴老海连忙摇头道:“没有。”
陆沉笑着看向廖英和林千户,道:“听到了吗,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