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消散。念王殿下依旧呆呆坐在那儿,这好像是自己人生中自打十岁以后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生辰。
还记得十岁以前,母妃还没离开自己。钟离阳还不是东宫的储君,自己也还没认识这个躺在了自己眼前的姑娘……一切好像都还不错。
那个罗之州,罗天钟离皇室的皇七子,没到那一天都会很开心。那天可以在母妃的宫殿赖着不走,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皇长兄会跑过来陪自己玩个痛快。那位父皇的寿宴上,还会提及自己最欢喜的七皇子……
可自打濛妃一事祸起宫墙。似乎一切都变了。
曾经最受宠爱的七皇子被那位帝君逐出了帝都,去往东海睹星。每每天庆的那一天,那位七皇子,那个钟离欢的名字从诸多大臣曾经用以讨得帝君欢喜的口头禅,变成了一种面面相觑也心有灵犀的忌讳……那位父皇坐在皇座之上,再也不会提起自己的第七个儿子。
再后来。叫做钟离欢的皇子,对外改了姓氏。可测风云的睹星罔尊门主离欢从此扬名于世,也再没提起过那个和帝君相同的生辰。
离欢并不在意这些,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自己都不会少吃一顿饱饭,少去了一趟烟雨阁……却从没想过,当自己再一次提起这生辰的时候。母妃,皇长兄,还有那个姑娘却都已经不在了……
良久之后。轮转殿的大门再被推开。离欢没回头去看推开了轮转殿大门的那个身着睹星黑色常服,腰系淡紫色长剑,手提一个锦绣食盒的姑娘。
那姑娘也还如刚才在罔尊时一样,并未开口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寒泉对面的一张寒晶床上,把手中的锦绣食盒轻轻放在念王殿下身前。
低下眉目,离欢看了看那食盒。
这锦绣食盒好像有些熟悉,却又好像记不太清是在哪见过了……
轻吸一口气。楚故儿轻轻道:“泉儿临走前。特意跑到我哪儿,告诉我等她回来,一定提醒她……等她回来,一定把这桃花糕拿给她的离欢哥哥……”
楚故儿停顿中,呼吸声音似乎沉重了一些。好像某种情绪作祟的停顿了好久。
终于继续道:“她说……她说她的离欢哥哥最喜欢吃桃花糕了。说她的离欢哥哥答应她,等回来,一定把她做的桃花糕吃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听到这些话。念王殿下总算回忆起这锦绣食盒究竟是在哪见过……
左手微微攥紧一些。
当日和寒泉离开东海之前,那姑娘特意给自己带来了亲手做好的桃花糕。只是那桃花糕搁了太长时间,没了几分卖相。自己嫌弃,自然没吃。那姑娘则是耍起赖皮,无奈中自己只好答应她等她再返东海便吃了这桃花糕。
当时承诺,自然是念王殿下寻思着敷衍了事。可现在记起,却心中苦闷。
他答应那姑娘,待她重返东海便吃了这桃花糕。却没成想,如今这姑娘再返东海之时,已是这副模样……
缓缓打开了锦盒。一股酸溜溜的霉味从锦盒里面传了出来。
念王殿下静静看着那锦盒里已经完全发绿长毛的桃花糕,不禁苦笑:“我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说罢,便不顾什么拿起其中一块儿,放进嘴里吃起来。
那桃花糕放了好多时日,别说味道,纵是闻一下都让人避之不及。可这时的念王殿下却一声没吭,尽管身体上的反应还是让他边吃边干呕了好几次,还是囫囵吞枣似的全吃进了肚子里。他好像已经好久都没吃到过色香味俱全的桃花糕了。上一次吃这东西,是皇长兄留下的,同样发了霉的……这次的更难吃一些。眼角不断有泪水淌出来,念王殿下没去擦,也没说话……
只是终归吃完时。还是忍不住口语模糊说了一句:“这东西,越吃越不好吃了……再也不吃了……”
楚故儿蹲下身子,替念王殿下扣上了已经空无一物的锦盒。朝着其方向推了推。蹲在那儿,沉默片刻。冷冷问道:“谁做的。”
离欢低着头,也跟着沉默半晌。他知道,楚故儿是在问自己究竟是谁杀了寒泉。
跟往日害怕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信不同。这次念王殿下便是压根都不想再解释什么。笑了笑只说出一个字:“我。”
面前的姑娘眼眸之中露出一丝诧异。其实早在自己来这儿之前,便已经得到了门人回报的最新消息。
那门人同样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罗天延寿殿,两门主交战。离门主亲手杀了寒门主……”
睹星的消息虽说没有天之州天际阁那般广泛,可所得消息却都还准确无误。可这次楚故儿偏偏无法相信,作为一个并不愿意承认的离欢的青梅竹马。她瞧不上这家伙往日里偷奸耍滑,庸闲懒散,却说什么也不信他会杀了寒泉。
这时候听到离欢如此回答,还是只有诧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再说什么。
离欢抬起眼皮,轻轻瞥了楚故儿一眼。
知道她难以置信,不知如何回答。好像为其开脱一样,主动开口:“延寿殿之上,寒泉突然发狂。于殿上击杀罗天正三品重骑将军,又当众刺圣。我出面阻拦……”
离欢声音停住。那双暗瞳愣在那里良久。终于以三个字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