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非垂着眸，沉默半晌：“张婶，她在哪里？”
日头西沉，温度也降了下来，有些冷。
张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叹息一声，她才道：“就埋在你刚刚走过来的路上。”
——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坟头还很新。
陆知非手抚上去，看了一阵，伸手点着“闻歌”两个字，念了一遍。
然后手指又移回最上面，又点着“闻歌”两字，再念一遍。
想了一会儿，再从头读了一遍。
“长安，”他哑声开口，“你在不在里面？”
究竟在不在里面？
淡色的光洒在坟头，陆知非忽然仿佛像是疯了，用十指去挖那坟头。
土堆渐渐散开，他的指缝间尽是泥土和鲜血。
仿佛触到一片衣角，又或许没有，年轻的太子忽然停了动作，低声哭了起来。
他后来才知道，朱雀皇帝只爱瑶姬，并不喜欢长安这个女儿。他听了方士的鬼话，想将长安活炼，换回瑶姬起死回生。
长安日日喝的药，是毒药。
从跟着陆知非踏出朱雀皇城的那一刻起，她早就知道，她活不了几日。
听说因银砂而死的人，死状极其凄惨。她不想死在陆知非的怀里，不想最后留给他的，是丑陋的模样。
所以竭尽最后一点力气，换他实现抱负。
当时那些刺客，有玄武的人，还有闻杏从江湖上请来的杀手。
查到的时候，陆知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闻杏，低声问：“为什么？”
闻杏已然疯疯癫癫的模样，对着他大笑：“那贱人本来就该死！她抢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
“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哈哈哈哈哈哈陆知非，你知道吗？那贱人死得可惨了，十七刀，足足捅了十七刀！”
陆知非听不下去了，闭上眼，厌倦地让人解决了闻杏。
再后来，陆知非成了新任玄武皇帝，史称业帝。
他是玄武最英明神武的帝王，在位期间兢兢业业，功业无数。
唯一让后人诟病的地方，大概是他一生不曾娶妻，后宫空置。
陆知非觉得没有必要。
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寻找一束光。
这世上，他独自走来，最后也孑然一人，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在这过程中，曾经途径过一道最美好的风景，这便够了。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
史册记载，业帝一生为了西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史册却没有记载，年轻帝王常常独自一人窝在大殿角落，哭了笑，笑了哭，嘴里不停喊着什么。
殿外春光烂漫，又是一年。
陆知非阖了眼。
他想起很多年前，追着一个明媚如春的少女到了城门口。
那时朱雀皇帝驾崩，少女分明有能力自己登上皇位，做独一无二的女皇。
但她选择了扶持新君。
他不解，问少女：“你为何不要这天下？”
那姑娘转头看着他，眼神深邃。唇角微微上扬，眼里的光比星辰耀眼。
“长安心中，只有私情，没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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