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把装有苔藓和艾蒿的塑料袋放进陈天锦的办公室，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夏天，白天长，天黑得晚，外面还有夕阳的光亮。
宋卫星看上去很开心，坚持要请大家搓一顿。
陈天锦没有给老师好脸色，说：“老师，你这不是打学生的脸吗？现在你是公司的技术顾问，你是在帮公司做事好不好。周末都没让你休息，还坐了一天的车，爬了半天的山，中午只啃了几块面包，年轻人都累垮了，你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不累？回来了，你居然还要请大家吃饭，传出去学生还要不要做人了！要吃饭没问题，公司请。”
宋卫星只好由刘光全去张罗晚饭了。
宋卫星对驰名江浙的杭帮菜不以为然，清清淡淡，咸中带甜，一点都不下饭。他点了一个“酸菜鱼”，其他就由刘光全做主了。
可能是心情好，大家也确实都饿了，这顿饭吃得很满意，宋卫星还喝了一杯烫热的黄酒。小董晚上不用开车，也凑热闹陪了大家两杯。大家嘻嘻哈哈，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宋卫星和陈天锦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开水，两个人点上烟，吞云吐雾，很惬意的样子。
陈天锦等了半天，没见老师说话，只好先开口：“老师觉得今天有收获吗？”
宋卫星一脚把球踢回来：“你先说说。”
陈天锦说：“看来昌化鸡血石的资源真是枯竭了。”
宋卫星：“这是显而易见的。”
“然后呢？”宋卫星盯着陈天锦问。
陈天锦就像一个回答不出来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没有了？”
“没有了。”陈天锦嗫嚅着蠕动嘴唇。
宋卫星也不卖关子：“那好，我告诉你我的收获。”
“从今天考察的结果看，玉岩山的鸡血石资源枯竭这是不争的事实了。但是，你忘记了我在课堂教给你们的（天呐，二十多年了，您都退休了，我们那里还记得住，陈天锦在心里忿忿不平地想），就是从理论上说，任何矿藏都不会只独立储藏在一块极小的区域内，比如一座山峰内，而是会储藏在一条矿藏脉系中。我为什么坚持要爬到玉岩山的顶峰去，就是想居高临下，看看昌化鸡血石这条矿藏脉系的发育和走向。”
“你把挂在墙上的那张临安区地图取下来给我。”
宋卫星把地图铺在办公桌上：“你来看，玉岩山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从浙西大峡谷的走向看，它不过是沿着一条东南——西北走向山脉的一个山峰，昌化鸡血石的矿脉就储藏在这条山脉之中。所以矿主们都不傻，玉岩山半山腰以下及其西北方向的山脚和丘陵，也就是昌化鸡血石矿脉经过的地方，都布满了开采鸡血石的矿洞。”
“但是，这条矿脉在西北约三公里的地方被另外一座山脉从东北——西南延伸过来的余脉阻断了，就是这里。”宋卫星用手指在地图上用力一点，“就是这里。这就是我今天爬到山顶最大的收获”
“我从这条山脉来的方向，东南方向，看到它延伸拓展的方向，西北方向。我没有发现这条山脉和蕴藏在其中的矿脉有中断的迹象。从表面上看，这条矿脉被强大的外力阻断了。但是实际上，这条山脉和矿脉只是在外力作用下转了一个弯，由西北方向被迫转向正西方向。”
“我这不是天方夜谭在讲故事，科学是要讲证据的，我有证据！”宋卫星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
“你注意到没有，玉岩山上残存的植被，就是我问刘光全的那种阔叶乔木，叫青冈树。青冈树的叶子有点偏红，我在回来的车上用手机百度了一下，青冈树也叫气象树，天气变化时，叶片的颜色会变化。但是我注意到玉岩山西北约三公里的东北——西南走向的山上，树叶的颜色是墨绿色的，显然不是青冈树。”
“更令我吃惊的是，从玉岩山顶看过去，正西面约五、六公里的山上，又长满了青冈树。这点我现在不敢百分之百的确认，因为我没带望远镜，只是觉得有淡淡的红。但是这很容易证实，再跑一趟就清楚了。”
“青冈树并不是我们在课堂上学的矿物指示植物。但任何一种植物集聚都有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目前，我只能理解为这两处青冈树集聚的地方属于相同的山脉，相同的矿脉，相同的岩石成分和相同的土壤结构，在基本相同的气象，温度，也就是水光热条件下，大自然的自然选择。”
“至于矿物指示植物，最近有很多新的科研成果可以利用。华夏石油大学的几位老师发布的论文，他们在贵州的一个矿区，做了大量的调研统计分析，用确凿的证据证明了野艾蒿和多种苔藓具有汞富集特征。”
陈天锦眼睛一亮：“怪不得老师让小董在矿洞口采集苔藓和艾蒿。”
“喏，这个塑料袋里的苔藓和艾蒿，你要请相关权威机构检测一下其中的汞含量。”
鸡血石里的“鸡血”就是硫化汞，玉岩山山体内富含鸡血石，那么玉岩山上有富集汞特征的指示植物体内肯定有比对照样本更高的汞金属。
“好了，我说完了。两件事，看看怎么做。一件事是派人去玉岩山正西方向五、六公里的山上，看看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