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罗只管听着,并不点破。
这对主仆在他面前一搭一和唱作俱佳,显然是不想他察觉到她们内心的急迫。但这二位是否忘了,善用易容术的人才是演绎的高手,她们那些拙劣的表演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姬瑶那边还在继续上演一奶同胞的感人画面,字字句句好似发自肺腑:“皇姐与朕同气连枝,她的孩儿就是朕的孩儿,所以还烦请白先生在这件事上再尽心些,务必早日找到朕的侄儿!那个孩子小时候朕是见过的,聪明伶俐唇红齿白,很招人喜爱。朕记得他的眼睛,仿若星辰一般,跟……”
说到此处,她明显顿了顿,整个人也从一种沉迷的状态忽而清醒过来。
姬瑶不自在地瞄了下白修罗的表情,后者半低着头,姿态恭顺,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一点也没注意到女皇的细微变化。
她舒了口气,接着说:“就跟皇姐的眼睛一样明亮。”
“承蒙皇上对草民的信任!草民回去后定当加派人手,日夜找寻世子踪迹。”白修罗满口应承下来,就跟刚才一样,女皇一提他便应,也丝毫不会去探究其中可能的隐情。
姬瑶和娄韵再次对了个眼神,确定不曾流露出其他不该的情绪,便只能等待明年这个时候的消息了。
当初找上白修罗,对方除了要钱外,唯一的附加条件就是一年只见一次面,提供一次消息。
虽然不太清楚他是基于什么考量,但姬瑶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不答应也不成。可惜了,他们之间只能合作,却永远无法变成附属关系,她吃不下这张大网,就只能想方设法利用一二。
后来,两人又聊了聊西岚国内的一些时政要闻,有的白修罗比较了解,从头到尾给她说个仔细;遇上不清楚的会询问她是否需要深入调查……
每到这个时候,姬瑶会感慨地想:幸好这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其实已经不是秘密。
夜色渐淡,白修罗估摸着时辰,准备起身离开。
娄韵将包好的茶具、茶叶一一交到他手上,至于酬银方面还跟以往一样,以印信为凭随便去西岚国境内的哪个钱庄去取即可。
白修罗随手颠了颠,含笑告退。
他一走,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
娄韵缓了缓神儿,换上一脸温和的笑意去给姬瑶添茶:“皇上,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那白修罗表面上大大咧咧,内心还不知作何盘算,咱们可千万不能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况且,这个把柄一旦叫外人知晓,怕是整个西岚都要变天了!
姬瑶面色凝重,边点头边说:“希望能早日找到她的孩子。”
大典当天,风和日丽,祭天仪式隆重举行。姬瑶在太常卿的引导下一步一步跪拜、行礼、上香,将每一个环节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女皇陛下仪态万方,宽袍大袖的装束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因其华丽的做工使她凭添一股子英锐之气。
这个时候,没有哪个臣子有空去凭吊他们心目中曾经为之欣赏推崇的储君人选,那个美丽智慧,同样英气逼人的女子终究只能化作攘攘尘埃中逐渐被淡忘的一粒……
白修罗远远看着,嘴角挂着一弯诡异的笑。
亲爱的女皇陛下,希望您能喜欢我送您的礼物!
寰丘之上,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读祝官捧祝,进帛官捧帛,掌祭官捧撰,官员们有条不紊地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一一投入燎炉。
姬瑶以及一众臣子们面向东南,看着逐渐升腾而起的烈烈火焰,仿佛看到了天佑西岚国运昌隆的繁盛画卷。
可惜,他们的笑容都凝固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
丘下的三座燎炉刹那间蹿起一丈多高的火苗,凶猛的火舌犹如一条条生了灵根的巨蟒,见人就招呼过去,很快就把离得较近的数十人卷入火场中。
哀嚎声四起,浑身冒火的官吏痛苦地奔跑、打滚,却无论如何也甩脱不掉这份深入骨髓的痛楚,最后只能在团团包围的炙烤中奄奄一息,焦黑一片……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只一会儿工夫眼前的场景就由祭神圣地沦为人间炼狱,简直惨不忍睹!
“快救火!”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终于把人们从点穴般的状态中震醒。
人群忙乱,好在乱中有序,能参与祭天大典的官员也好、奴才也罢都是各自岗位上的佼佼者,先头的怔愣确因事发突然,这会儿清醒过来很快就将现场清理个七七八八。
烧焦的尸首不见了,烧黑的燎炉和地面基本显出本色,只是那汇集在一起的水流和空气中弥漫的焦味似乎正不断嘲笑着此次大典的狼狈与失败,圜丘上方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寂寥……
事发后,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司联手以最快的速度查办此案——历届大典从未出现此等纰漏,普通的焚烧怎会引起爆炸?是有人故意生事还是哪司工作疏漏?
若是怠慢所致还好说,从上到下严惩不贷,就算失了国体,但无碍国安;可要查出乃人为破坏,那问题就严重了。
是谁胆敢向一国之威发出挑战?又是谁能集结出这股对抗的力量?
一连串的疑云罩顶,想想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