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春暖花开,郊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渭水河畔。
渭水是流经京城郊区的一条大河,水位不高,偶尔遇上干旱的年岁还会干涸数月。
皇帝赵麟登基后,治国有方,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老百姓的生活品味逐步提高,对出门远足之类的活动尤其热衷。
官府为此修建了不少精致的景区,渭水中段这一部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经常吸引大批有钱有闲的富贵人家前来踏青。
马车里是苏家人。
苏儒丰带着柳蓁、苏霓还有三个庶出弟妹趁着明媚的春光出来游赏一番。
大户人家出门,仆从跟了一堆。
主子们下了车,下人们便忙活起来,支棚子的、摆桌椅的、布茶点的……
小烛比较好命,只管扶稳她家小姐便好。
“小姐,您瞧,咱们约莫一年没来了,这里还是波光粼粼鸟语花香的样子哩。”小烛感慨地想,怪不得人们总爱说物是人非,因为只有人才会不断变化呀!
“你们两个以前经常到这里来吗?”苏儒丰问。
柳蓁边慢慢走着边说:“天气好的时候就出来看看光景,心情也会很好。”
“大哥,我们想去那边看看。”苏家二公子苏墨丰十二三岁,稚气未脱,见河中心修的亭子别致,就想过去玩玩。
苏儒丰点头应允,多派了些人手跟在后面。
“哎,小姐小姐,您看那棵树!”小烛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儿,一溜烟跑过去。
这丫头,都上过头了,还这般疯疯癫癫,不成体统!
柳蓁颇为头疼地对着她的背影叹气,转而歉然地看向苏儒丰,想为小烛说几句好话,没成想却看到他眼中含笑,一直望着小烛跑远……
柳蓁的心情瞬间掉落谷底!
“小姐,秋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便说,你我都是相府出来的,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我还能挑剔你?”
“秋菊觉着小烛总把自己当孩子,说话做事难免有失妥当。上回我叫她与姑爷保持距离,她还老大不愿意,暗里肯定是怨着我了。”
“不会的。你也说了,她是孩子心性,还能记你的仇?
”记不记仇都不打紧。秋菊主要是想提醒小姐,您偏爱小烛没关系,可是一味地放任她和姑爷到底是隐患。古来男子皆多情,有个知书达理的娘子,还想要个古灵精怪的寻开心也是常事。”
那日秋菊与她掏心窝子的话还犹言在耳,今天就一模一样地上演了!
同样把苏儒丰这般表情看在眼里的还有苏霓。
她暗戳戳地竖起大拇指:母亲大人果然英明,看事情比她通透多了!
远处,小烛爬到一棵桃树的枝叉上,脸贴树皮四下查找,灵动的小脑瓜儿在桃花丛中若隐若现,当真人比花娇的很!
“那丫头在找什么?”苏儒丰好奇地问。
柳蓁忍着不悦说:“小妮子鬼心眼儿多着呢!谁知道又想出什么花样。”
小烛找了一会儿,忽然伸长手臂朝他们喊:“小姐!小姐!这棵便是咱们当年亲手栽种的桃树苗啊!上面还有我刻下的记号呢!”
柳蓁一时百感交集。
那会儿她和小烛年纪不大,无意中从私塾先生那里听来一首诗,名曰《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诗里恰好有她的名字。
小烛什么也不懂,指着蓁字说,小姐小姐,你的名字在诗里呢!太厉害了!
柳蓁就给她讲诗词的意思。
小烛听完后,一骨碌跳起来,兴奋地说:“小姐,咱们去种棵桃树吧!等桃树开了花结了果,小姐一定就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多年之后,此时此刻,小丫头的戏言算是应验了。
可是,当初的桃树是她们俩一起栽下的。
柳蓁自嘲的想:这如意郎君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
苦涩的心情持续了一段时间。
某日早起,柳蓁忽感天旋地转,紧接着不断干呕。
随侍的夏荷先是一惊,马上就乐不可支地扶着她的肩膀说:“小姐,您是不是有喜了!”
“真的?”一想到即将为人母,柳蓁困顿的心情一扫而空,心中盛满喜悦,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吩咐道:“快些找个大夫来。”
新妇房中传来喜讯,苏府内外张灯结彩。
苏夫人早早免了她的请安礼,隔几天就过来探望一番,细说各种注意事项,嘱咐丫鬟婆子精心伺候。
这一胎可是苏门嫡长孙呢,万不可有一丁点疏忽。
消息传回宰相府,柳仕元不好亲自登门,遣家中仆从拉了三整车的补品和药材送过来。
苏彦瞠目道:“左相大人莫不是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苏夫人站在满室的大箱小箱当中,同样心有戚戚焉:亲家公好大的手笔啊!
因此往儿媳屋里跑的更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