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烛从书房出来,身心俱疲。
此时夕阳半照,落日余晖,院中的梅花树还是光秃秃的,偶尔几个枝杈上冒出点点骨朵,看着就像长了块儿鼓包似的,毫无美感。
那一日的初雪银花,芳华未退,她却很难再有机会领略了……
两日后,余大昌驾车,护送小烛回南诏。
临行时,白修罗和文清都没露面,只有范喜巴巴地赶过来,送给她一包吃食:“你这丫头,何苦惹恼主上,随便服个软,主上还能同你计较?这些吃的是我一早去坊市买的,你留着路上吃吧。记得,每次吃少点,千万别一次就给吃光了啊!”
范喜的殷殷嘱托犹在耳畔,她已踏上回乡之路。
小竹马快快跑,
带上小娃买新袄。
插桃枝,贴春联,
画虎头,悬春幡,
写聻字,避邪魔。
驱傩守岁忙,
元正快来到。
一到过年,南诏家家户户的娃娃们都会唱这首童谣。
小烛小的时候也跟在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后面边跑边唱。
柳蓁戳着她的脑门取笑:“傻小烛,人家一唱你就唱,人家一跑你就跑,小心被拐跑!”
马车穿过街道,停在了宰相府门口。
离开半年,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门前一对石狮照样威武雄壮,台阶上的朱漆大门照样高高耸立。
此时恰逢元正将至,大红灯笼、数尺红幔高挂门楣,显得整座府邸喜气洋洋。
“小烛姑娘,宰相府到了。”余大昌掀开门帘,神情疏离,再不复以往的热络亲切。
小烛鼻子发酸。
相送这一路上,余大昌只管赶路,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想来曾经的他是把她当妹子看待,现在恐怕只当她是个任务了。
“余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小烛心里不好受,面上还是努力挤出一丝浅笑,“天色不早,一会儿我去叫门,让门房开开角门,你把马车赶进去,今晚就在宰相府睡一宿吧。”
余大昌客气地拱手:“姑娘不必忙碌,看你入府,主上交给我的差事就算完成。从此天涯一方,各自珍重!”
“好吧。”小烛忍着泪,“珍重!”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可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这是她的选择,不可回头!
“现在,本座给你两条路选。”
“第一,你留在无极门,成为无极门的一份子,本座封你为圣女,无极门一日不倒,你便一日尊享荣华长盛不衰;当然,你若想嫁人,无极门上下所有男子皆任你选,几个都行!”
“第二,本座送你回南诏。你要发誓,无极门中一切见闻烂于腹中,不对任何人提起。如违此誓,柳蓁和苏儒丰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想清楚,选了第二条,再回头,绝无可能!”
“丫头,本座跟你打个赌,赌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一阵大风吹来,吹散了那一日的音容。
小烛深深地呼了口气。
小姐,
我回来了!
小烛叫开门,那门房初时没认出她,细看了一会儿,突然跟见了鬼似的,嗷呜一声大叫,连滚带爬往里跑:“不得了啦,小烛的魂魄回来啦!不得了啦,小烛死不瞑目啊!”
跑到半路遇上柳福康。
老管家刚从左相屋里出来,听闻有人一路咋呼,气恼地拧起眉:“胡喊什么呢!有没有点规矩?再这样没头没脸罚去半月月例!”
门房惊魂未定,哪顾得上月例,止不住大叫:“柳总管,不得了了,小烛的魂魄回来了!”
“你说什么?!”柳福康略一琢磨,马上往大门奔去。
同样听见门房呼声的几个人也都来到门口一探究竟。
见到小烛,一个个无不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状。
“小烛?!真的是你?”春桃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尖颤巍巍地抚过她的脸。
“春桃姐姐!”小烛再也控制不住,抱住春桃就埋首大哭。
很快,小烛平安归来的喜讯传遍整座宰相府。
柳仕元也颇为激动。
待小烛磕完头,赶紧将她扶起来,更咽道:“蓁儿一直盼着你!”
“小姐她……”
春桃代为回答:“小姐大约半月前已嫁入中丞府,如今是秘书丞小苏大人的夫人。我知道你着急见小姐,但此时天都黑了,你也需要好好休息。相爷已经安排了小厮,明儿个一早就去中丞府送信儿,你且安心等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沐浴,洗个舒服的澡睡得才香。”
小烛猛点头。
看吧,回家才好吧,家里人想的多么周到细致。
她一定不会后悔的!
一定不会!
小烛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竟无人打扰。
待到打着哈欠醒来,床边正坐着柳蓁。
也不知她看了多久,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好几回了。
小烛一下子坐起来,口中大喊:“小姐,小烛想的您好苦!”
多日未见,历尽千辛才得以重聚的主仆顿时抱头痛哭在一起。
哭够了,小烛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