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坚冰工事的废墟,宝黛丝远远地看到了坐落在雪原怀抱间的依斯摩罗拉,原本该是封冻期的冰流正在村庄的不远处汹涌而过。她原本以为出现在眼前的会是几所简陋不堪的房屋,如同墓碑一般耸立在惨白的荒野之上。但很显然,尽管地处北境人迹罕至的最边缘,但依斯摩罗拉并不十分荒凉,反倒不失为一座颇具规模的村庄,以领主木屋所在的高地为圆心,房屋规整地向四面八方排布开来,蔓延出街市的雏形,与传闻中“领主流放之地”的印象大相径庭。
在对依斯摩罗拉的建设度表示短暂的惊讶过后,宝黛丝的视线随即落到村庄前方近处的雪原,那里有一个庞然的深坑,周遭洇着大片暗沉的红色,被冰晶透析出晶莹的光泽。她也是久经沙场的军人,立即意识到那些是杀戮的痕迹。待走到更近些,便能看到茬茬分明的人体残躯横陈其上,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被镰刀收割过的麦地。能看出来这些士兵临死前仍然保持着紧密的阵型,不过波因布鲁的预备役什么素质宝黛丝心里很清楚,他们并非是奋战到最后一刻,而是在士气崩溃前的短短一瞬被干脆利落地斩杀,其他幸存者此刻正成批次成建制地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依斯摩罗拉的守军当然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宝黛丝迅速地扫了一眼在看守俘虏的民兵。到底是在迷雾山脉近旁摸爬滚打的人群,行为举止间有种自然而然的莽悍气魄,看得出来接受过相当程度的军事训练,是一支战力不容忽视的小股部队。若是在她的家乡,想必每个人都会被吸纳进保留壮丁军团并且担当要职。但很显然他们并不具备这般可怖的杀伤力——无论在潘德亦或者是在潘德之外,再怎么所向披靡的军团都不可能做到像割麦子一样杀敌,这里的“割麦子”指的并非吟游诗人富有浪漫气息的修辞,而是字面意义上,让尸体的死状跟被收割后的麦子一般整齐划一。前者不过是对压倒性胜利的艺术性概括,后者却是一场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屠杀。
其实宝黛丝多少已经能够还原这场屠杀的原貌了,毕竟她见过某人是如何强势捅穿鲍里斯安排守卫投石机的精锐部队,又是如何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摆脱战场。
那个某人就在依斯摩罗拉的村口安静地等着宝黛丝,形制巨大的战斧立在脚边,斧柄末端牵系着一条麻绳,麻绳的其他部分被他被草草地盘在腰间。两人视线终于相接,宝黛丝微微点头,脚抽出马镫,将一旁的阿尔德玛踹了个踉跄,几名军士在后者一头栽倒前强行将他扶正了,同时迫使他挺直腰杆,使得那杆捆在后背的白旗立得稍微高了些。宝黛丝下令队伍就地待命,自己翻身下马,亲自押着阿尔德玛往前走。
埃修立起一只手掌,向部队示意毋需阻拦——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阿尔德玛身后的白旗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婆娘是谁?”多诺万凑到埃修身旁问。
“姑且算是援军。”埃修轻轻咳嗽了几声,“注意称呼,我接下来的任务需要你跟她合作完成。”
多诺万似乎还想多问几句,但是被赫菲斯托不满的抱怨打断了:“怎么又要开会?而且还是露天会议。你们年轻气盛不怕冻,我这身又老又脆的骨头可经受不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普鲁托尔在一旁宽慰,“人数如此庞大的俘虏,我们这点人看管不过来。只有男爵在场才能震慑他们。之前他只是短暂离去了一段时间,就有不少人趁机逃跑,还差点因此引起暴动。”
多诺万脸色有些不好看。尽管存在人手严重不足的客观原因,但身为依斯摩罗拉的军事主官,没能将俘虏看管得服服帖帖,最后还需要领主才能解场,在多诺万巴克利式的观念中,这理所当然是自己的失职。
“不会持续太久的。”埃修又咳嗽了两声。他原本的确是想找间石屋里召开会议,但刚赶回来就看到俘虏有暴动的趋势,不过在看到埃修出现后那些人便又自发地抱头蹲下。不过为了杀鸡儆猴,埃修还是让多诺万拎出了十几个闹得最凶的降卒当众处决。当然也有些不死心的想继续找机会开溜,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在深雪中迈开脚步,焚野那小山般庞然的身躯便已经拦在身前。
而且露天会议也有露天会议的好处,至少战术雪盘可以就地取材地搭建。埃修半蹲下来,将面前的积雪堆拢成起伏的形状,不过他的手法非常粗糙,没能实现雪盘的立体空间视角,比例尺更是一塌糊涂。多诺万与普鲁托尔战术素养都不错,但两人硬是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埃修鼓捣的雪盘对应的是何处,分列南北的冰流与迷雾山脉倒是能辨认,但绝非什么可信的参照物,北境大部分的土地都在这一范畴之内。不过两人很识趣地都没有出声。
“男爵你这战术雪盘搭建得也太差劲了,”赫菲斯托倒是直言不讳,“龙骑士学院的新生随便鼓捣几下恐怕都比这个精致不少。”
埃修无奈地耸耸肩。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并不在行。以往这些涉及战术布置的琐事基亚都会提前准备,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要是基亚还在就好了——埃修不可避免地想,然后又轻咳了几声。
赫菲斯托怔了下,盯着埃修看了片刻,眉头缓缓地拧起。他也半蹲下来,一边帮埃修规整雪盘,一边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