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灾、旱灾等各种灾害中幸存的孤儿在哪里?
自然是在岿巍四峰里。
除了定时去京西四大墓底观察半兽孕妇和婴孩,周不宣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办公之地。
百里钊也来得越来越频繁。
实现理想不容易,她们不仅要加快进度,还要尽量周全。
因为她们手里,已经攥着整个国家的命运,所有百姓的命运。
分身乏术,却百事丛集。
百里钊看看桌上厚厚几摞书册,再看看眼圈青黑、却仍然伏案奋笔疾书的白衣女子,不由轻轻握住她手背:“不宣,歇会儿吧。”
周不宣摇摇头:“已经迟了两年,我得尽快写出来。”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急不得,”百里钊的语气温和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如你我所料,为官员增加俸禄之事,无一人反对。村学、县学、府学费用由朝廷承担、但必须免费招收寒门男女幼童的事,并列通过朝议。文书下发会耗些时日,你可以休息休息。”
周不宣抬头看她一眼,终是放下笔,往后一靠,后脑贴在椅背上,自己捏捏眉心,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道:“几千年前的六界共生、最后那位能与五界之主奋力一战的传闻,已直接纳入史课。”
百里钊走上前,手指轻搭太阳穴,为她缓慢按揉:“故事不够的话,就真真假假编一些。如你所言,只有从娃娃抓起,今后的改变才会轻而易举。只要孩子在重复教导和不断暗示影响下毫无障碍的接受事实,就必会产生努力拼搏、期望能回到强盛时期的热血。”
周不宣并未因为她的皇女身份而拒绝被伺候,眼也不睁道:“想法是好的,可惜天高皇帝远,政令荒于野,能否落实或者能落实到哪一步,却极难掌控。即便派人巡查,又怎么保证巡查结果不是假的。”
“这倒不必担心,”百里钊目光微寒,“重要之事,都会派遣走过我圣女府的人,给其十个胆子,也不敢撒谎隐瞒。”
周不宣没说话。
走过圣女府的人,自然都是中了蛊。
手段虽然卑劣了些,却最管用。
毕竟下派之人很容易收受贿赂,和地方沆瀣一气欺骗朝廷。
“爵位世袭制被取消,之前公侯伯爵家的子弟无法捡现成的福利,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吃老本,二是通过科考入仕,”周不宣被按摩得身体放松,不适感觉缓解许多,“涉案公侯家没几个活人了,仅剩的那些,已经失去入仕资格。如今只需关注未受牵连的侯爷,趁他们削尖脑袋为后代找出路,留一些,放一些,关键时刻,能充实国库和长公主殿下的口袋。”
百里钊低笑起来:“咱家不宣真能干。”
“是啊,能干,”周不宣轻叹,“明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还是有那么多蠢货愿当狗腿子。”
百里钊脸色一变,正在按摩的手也陡然停住:“你说什么?”
周不宣自知第二次说错话~~第一次是放下戒备、没和从前一样保持距离,竟和百里钊讨论各种历史定律。
如今又直抒胸臆,说了更加不该说的话。
真是鬼迷了心窍。
周不宣抿唇不语,百里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中蕴着风暴:“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周不宣盯着近在咫尺的脸:“不是。”
“不是?不是你怎么不敢看我眼睛?”百里钊神情凶狠,“你是不是一直等着那一天?嗯?是不是等我事成那天杀了你,或者提前跑路躲起来,让我掘地三尺也别想找到?”
周不宣如她所愿,看向她的眼睛:“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百里钊与她对视。
“真的只是玩笑,”周不宣淡定道,“是不是玩笑你都分不出来?”
百里钊盯她半晌,才缓缓松手,余怒未消:“最好是这样。”
周不宣默默调整了下情绪,叹口气:“你要再这么吓我,我可就真跑了。”
“你敢!”百里钊瞪眼。
周不宣噗哧一笑:“平日智慧超群成熟稳重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幼稚?”
百里钊又瞪她一会儿,最后被那张笑脸带得再也绷不住,恼道:“再说那种话,我饶不了你。”
“好好,不说了,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周不宣转移话题,“爵位的事算是解决,但苏、钱两道贪官恶吏土豪劣绅被一网打尽后,正是收回所有土地、重新分配的好时机,却为何迟迟得不到落实?”
两年前,百里钊和皇帝百里赓提前通好气儿,再由百里音尘上奏,取消廷杖和立枷。
奏本一出,满朝文武都压抑着内心激动,待皇帝金口御批,呼啦啦跪倒一片,流着热泪直呼圣明。
听说朝臣们在皇帝走后就忍不住拊掌大笑,兴奋得似要发癫。
毕竟他们这一朝虽然很少打死人,但也被打残过两个。
何况太祖连自己的亲侄子亲外甥都不放过,将其活活打死,谁能保证百里赓哪天不发疯呢?毕竟他的身体里流的,是百里家族的血。
退一万步说,即便百里赓不会要他们的命,板子打在身上也他妈疼啊。
尤其是光着屁股打。
不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