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一直在暗暗注意竹木护卫的动静,即便被僧道怪占了口头便宜,也未动气,任由被激怒的易锦牵扯他的注意力。
果然,他的废话连篇其实是为了吸引三人视线~~竹木护卫悄悄入林借黑暗掩护身形,奔到远处池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好像还念了什么咒语,将那白骨召唤出来。
白骨已渐离血池水面。
她当机立断,前去阻拦。
僧道怪虽在挑拨激逗,目光却也紧盯未离,金暮黎一动,他便迅速反应,阴恻恻的笑声中,疾光般的闪影从她身旁掠过。
金暮黎身形一滞,尚未出手,他便飘然远去:“上当了,哈哈!”
紧接着,诡异笛声骤然响起,越来越尖锐,如兽类利爪狠狠挠在铁皮板上,扰得人心躁欲狂。
原本静寂无声的二十几盏白色灯笼疯摇乱摆起来,不过几秒便嗖嗖嗖离开树枝,如同沸反盈天的啸叫人群,纷纷朝金暮黎飞速扑来。
金暮黎黑鞭猛抽:“截住他!”
话音未落,夜梦天已无需吩咐地疾追过去。
可惜,白骨已落入竹木护卫之手,僧道怪笑得肆意猖狂:“晚啦,哈哈哈!后会无期吧,我的姑娘!”
“想走?”夜梦天手中金剑直刺过去,“先问本座同不同意!”
“本座?”僧道怪话语愣了愣,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丝毫未停,避开攻势的同时,猛往竹木护卫身上拍张遁地符。
竹木护卫快退两步,离开石质池边,“嗖”地钻入土中不见了。
夜梦天没想到对方竟有这招,脸色不由一变:“这是道门术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僧道怪嘿嘿一笑:“你猜!”
猜音未尽,一把符火扔进血池,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血池竟熊熊燃烧起来,火浪飞速燎滚,很快铺满整个池面。
腾起的烈焰冲向夜梦天,他连忙撤身往池边疾退:“暮黎小心!”
僧道怪哈哈大笑着离去。
金暮黎将灯笼尽数抽入池中,剩最后一个时,火势已轰然爆起,她徒手抓住那吱吱乱叫的灯笼,掠向易锦:“别追了!保命要紧!”
易锦:“……”
夜梦天:“……”
强大之人冒弱者之语,简直是……说不出的违和。
“看什么看?”金暮黎翻了下白眼,“今晚无论事或人,都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是那吹竹笛的老怪物。我们非佛道中人,对付不了就不必逞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易锦抓住她胳膊轻轻摇了摇:“姐姐,你……好可爱!”
金暮黎:“……”
来道天雷劈死她得了。
沿池边奔回来的夜梦天望着熊熊大火,微微皱眉:“的确太邪!”
池里是血非油,怎能烧着?
金暮黎也瞧了一会儿:“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可能这池里的东西,并非如我们表面所见。”
夜梦天深以为然:“不知等火势熄灭,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发现什么难为人知的秘密。”
金暮黎鞭指手中灯笼:“先把它搞清,便是能耐不低。”
易锦闻言,收回同望异火的视线,却在转向灯笼时,吓了一大跳:“啊!”
陡然抱紧金暮黎的腰。
金暮黎没有闲手安抚他,便任他抱着,只将灯笼转个面,对着夜梦天。
夜梦天扭头骤见之下,也被骇得不轻,竟下意识地抽耸肩膀后退半步。
原来,那灯笼竟映出一张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逼真人脸,正挤眉弄眼、龇牙咧嘴地朝他诡笑。
“莫非是……”夜梦天俄顷稳神,想起一物,“人皮灯笼?”
金暮黎凝眉:“之前就直觉这些灯笼不对劲,却怎么也没想到……”
顿了顿,“胖掌柜说竹木护卫身上罩了层猪皮,可我怀疑……”
夜梦天道:“我们在这方面所知太过匮乏,回头我写信问问虚静道长或其他朋友,看他们怎么说。”
金暮黎微微点头,没反对。
想了想,将人皮灯笼扔进火海。
灯笼上的人脸发出尖锐如鼠的惊恐叫声。
然而,火势渐弱之时,却有大大小小二十几道虚缈鬼影缓缓飘出,愣怔许久,才看到池边三人,直接在空中弯身一拜:“多谢恩人救我们脱离苦海!”
夜梦天见他们皆是平民装束,且一半为九岁以下幼童,不由问道:“你们是自愿献祭,还是被人谋害?”
其中一名鬼魂叹道:“谁不想活着?谁愿被恶灵吞噬?可若我们不肯,乡亲百姓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危,又岂能答应?我们的父母兄弟纵然不舍,也不敢不交人。除非举家迁徙,连夜逃离。”
另一名鬼魂道:“根本逃不了。自接到黑箭令的那一刻起,周围的目光便将我们盯上了,毕竟我们若逃了,竹木护卫必将从他们当中重新选人。所以,哪里能跑得掉呢?”
“不要怨恨他们,”夜梦天叹道,“人人都是爹娘掌中宝,谁都舍不得自己的儿女后人。”
“我们不恨,即便恨,也只恨……”鬼魂的声音有些颤抖,恐惧中带着滔天怨怼,“只恨将我们剥皮制灯、魂困笼中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