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5日
8:00AM
黎向晚才接到消息,素面朝天,急匆匆赶来医院时,发现黎阳也在。
她惊慌失措地扶着底楼的扶椅喘息道:“哥?你怎么也来了。”
“于岿河让我来的。”
黎向晚垂下眼睫,睫毛在银色的水雾里扑闪:“……知道了。”
黎阳很少看见自己的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喉咙顿时有些发干。
“向晚。望珊那边哥哥已经看过了,叔叔阿姨刚去外面有些事情,现在换你上去。”
“恩,知道了哥,你去公司忙吧。”黎向晚懂事地点点头就要上扶梯。
“——还有,”黎阳叫住她,还是开了口:“文漾笙和夏成蹊,就在隔壁病房。”
“就是望珊的那个朋友,我们去年五一假期见过,还记得吧。她来北京出了车祸,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黎向晚的脚步顿住。
她红着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黎阳:“哥……”
黎阳疼爱地朝她伸开双臂,温声道:“他们肯定会没事的,咱们向晚不哭。”
“哥哥在这呢,来,哥哥抱抱。”
黎向晚挪着步子走过去,边擦眼泪边吸着鼻子抱紧黎阳。
“调整好状态。”黎阳安抚地拍拍她肩膀,“不然她们闭着眼睛都还得担心你呢。乖。”
黎向晚后退一步松开黎阳:“谢谢哥,我知道了。”
“去吧。”黎阳抬手轻轻把黎向晚眼角即将滑下的最后一滴泪拭去。
“恩。”
黎向晚在病房陪了一会任望珊,和她说了很多话之后,起身帮她掖好被子,悄声出了病房,来到另一扇门前。
她轻轻推开门——
房间和望珊的相比昏暗很多,只有半透着光的窗帘映照出些许光亮。房间是那么黑,暗夜是那么长。各类仪器发出“滴嘟”的声响,屏幕上荧光绿的心电图在她眼前悲哀地跳跃。
疲惫的男人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靠在床头柜上一动不动。他从进病房到现在滴水未进,原本梳成三七分的头发现在凌乱得看不清发缝,憔悴的嘴唇干裂得发白。
她屏息凝神,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夏成蹊,我是黎向晚……我来看看文漾笙。”
长久的死寂,悲哀的默然。夏成蹊缓缓抬起头,但眼神并没有看向眼前这个人。
这一个,性格长相都与文漾笙相似,但确确实实不同的人。
他只轻轻说了一句:“出去吧。”
黎向晚眨了眨眼睛,鼻尖瞬时红了,喉咙沙哑得像是最苦的咖啡流过。她忍住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隐忍地轻轻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堆砌了破败枯燥的“打扰了”。
她关上门,靠在门框上的那一刹那,屋内的心电测试仪发出警报般“滴——”的声响。声音并不大,却重重地直击人心。
黎向晚颤抖地捂住嘴,整颗心猛地向下坠去。
囫囵吞下的痛苦,此时像是从昏厥中醒过来似的,觉得全身刺痛。
远处有医生护士急促奔跑的零碎脚步声。
夏成蹊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又茫然。整个人站起来的同时又像失重一般,再狠狠地跌落下去,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医生和护士忙前忙后,神经绞得根根作痛,眼前仿佛覆上了一层灰白调的滤镜,指尖颤抖地抠着地面,他的脸色渐渐变成恐惧的惨白。
窗外有北京难得一闻的鸟叫声,轻轻漾着悲喟的音调。他的心冷得发颤,感觉有一把刀,在他心上割了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疤,割完之后还不满意,又顺着心室壁刮擦,像是要把那一层保护膜尽数撕下来。
手术过去二十四小时后,文漾笙停止了呼吸。
任望珊睁开了眼睛。
一墙之隔,自此生死两别,阴阳两隔。
病房里静得可怕,夏成蹊坐在地上并没有起来,他眼神发愣,并没有流泪,只觉得精疲力竭,胃里灼烧一般绞痛。
他嘴唇颤抖着,跌跌撞撞在护士的搀扶下站起来又跪下去,一滴眼泪在膝盖磕到床头柜的尖角时从黯淡的眼眶里溢出来。
过了些许时间,仍旧昏暗的病房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的嘶叫。在黎向晚耳朵边,像是把她耳廓从头到尾撕裂一般钻进去,沙哑又刺痛。
夏成蹊一直是冷静的,即便是文漾笙一直不醒过来,他依旧能保持冷静的风度和状态,但现在不行了。
他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睛充血悲痛欲绝。他感觉喉咙里发着干,发出的声音却也不是在哭,他在努力把哭声压抑,又由于抑压不住以致疯狂地咳嗽起来,发出的声音像是把钝刀摩擦,把人的神经一寸一寸割断。
“你们不能带走她!”
“她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求求你们……”
“求求你……”
声音到后面渐渐变成呜咽。
黎向晚看着病房门缓缓打开,雪白的布料盖着美丽的女子。睡在病床上的女孩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
夏成蹊跌跌撞撞地追着推走的病床,身体抖得已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