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可是我还想给自己点一盏长明灯。”吴岚带着哭腔说道,万一呢,万一她死了,连个祈福的人都没有,她也太惨了吧。
吴岚可不觉得,母亲和哥哥,会在她悄无声息的死后,仍旧记挂她。
他们怕是巴不得,有一个位高权重,深受皇恩的镇抚使,当他们的妹妹。
这样,哥哥在官场上有了靠山,母亲也有了她一直想要的,出息的女儿。
也许,母亲还会拥有一个身份贵重,气质不凡的女婿。
李肃只觉得自己刚才所有的苦口婆心,甚至冒险将秘密说出的苦心,都被吴岚当做肉包子,扔了出去,“你不会死,吴岚,我会保护你!”
吴岚很感动,“我知道,我们是朋友。可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互相体谅。我不是悲观,只是学会了正面接受不幸。我以为我不在乎母亲和父亲,实际上不是的,我很在乎,甚至最想要的,便是父母的认同,为了这份认同,我一边鄙视着无能的哥哥,一边刻苦学习,践踏哥哥的自尊,高高在上的俯视曾经忽视我的家人。”
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一份认同。
区别对待她和哥哥的母亲可笑,难道苦苦追求旁人认可的她,就不可笑吗?
根植在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外界的赞赏。
吴岚走到寺中专门点长明灯的地方,看着那一排排豆大的灯苗,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她走上前,请小师傅点了一盏‘吴岚’的灯。
灯油入盏,灯芯燃火,短暂的跳动后,吴岚眼前出现一片光明。
这一次,吴岚没有发动梦境骰子,却被动进入了一个熟人的梦境。
梦中也是在含山寺,在长明灯大殿中。
“射她,一个贫民居然敢偷佛祖的贡品,用箭射死她!”
大殿中央,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一群富家小姐围着,用手中投壶的箭,窸窸窣窣往她身上射。
小姑娘一身棉布素衣,头发上的红绳松散,整个人狼狈的左躲右闪,可惜只是将自己弄的更狼狈。
她带着哭腔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贡台,想要重新放好,我没有偷——”
可惜,那些作恶的小姐们,可不在乎一个没有身份小姑娘的真相,只是一味的耍着她们认为好玩的游戏。
被欺负的小姑娘露出胳膊下挡着的脸时,吴岚才认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母亲。
吴岚下意识往前两步,挡在母亲面前,可惜这场梦境,她只是旁观者。
“你们在做什么?”
大殿外跑进来一个少年,他手中挥舞着一柄长剑,三两下就扫落了富家小姐们手中的箭。
富家小姐中领头的,一眼就认出了少年,“二哥,怎么是你?你干嘛护着一个贱婢!”
少年翻了个白眼,“郑雪,你又仗势欺人,小心我告诉母亲,让她收拾你。”
“二哥就是个告状精,我再也不喜欢二哥了。”郑雪气的跺跺脚,转身就跑了。
郑雪走了,其他跟班们一哄而散。
少年蹲下来,给小姑娘递出一块手帕,“是我妹妹不懂事,我代她向你赔罪。”
吴岚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狼狈的母亲,还有那一身华服气质卓然的父亲,心中若有所思,这便是母亲与父亲的初遇?
两人的交集似乎对吴母而言,是永远不会褪色的记忆,在梦中仍旧鲜活的上演着。
之后的梦断断续续,吴岚勉强看懂了父母的曾经。
郑家二郎君这样风姿绰约的世家公子,每日最大的烦恼便是课堂的夫子留下的课业太重。
吴岚看着母亲每日都悄悄去郑公子的学堂,偷看他。
她喜欢他的高高在上,不可企及。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吴母不过是乡下地主的女儿,与郑家二郎君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京郊同村与吴母有婚约的男孩儿,一跃成了被掉包的郑家子。
世家看重血脉,哪怕是他们教养了十几年,已经成了秀才的二郎君,一旦确认不是自己的血脉,逐出家门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世家子一朝入泥潭,连原本不喜欢的课业,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资本。
他将最后翻身的希望,放在刚刚成亲的妻子身上,没想到世家高门的大妇,如何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出身低微。
和离,分别。
吴母似乎顺理成章代替了那位高贵的夫人,二人成婚了。
郑家二郎君郑梦珂,成了吴家子吴梦珂,放弃了科举,搬家去了颍州,成了个乡下小秀才。
吴梦珂似乎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到京城,他安安心心有了一儿一女。
吴母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拥抱她心中的至高无上,而获得幸福。
她很痛苦。
她很爱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郎君,当时有多爱慕,今日便有多痛恨那些人,那些将她心中的天神一步步毁了的人。
郑家,吴家子,还有那个抛弃新婚丈夫的高门妇。
愤怒占据了她所有的心,她的丈夫逃了,认了。
她不认!
吴母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吴茂身上,他必须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