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钱裟堰。”他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一句无比普通的开场白。
“沈玉婧。”沈玉婧好奇地看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尴尬空气蔓延得如此之快,钱裟堰想挠头,却觉得这种行为会显得自己呆板,想视圆房间布局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很不礼貌。
真是一举一动都不自在。
钱裟堰身体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丞相的儿子?”沈玉婧率先打破平静。
“嗯……”钱裟堰点了点头:“是啊。”
“你钻窗户进来的?”沈玉婧歪头疑惑。
钱裟堰回头看了看,又点点头。
显而易见,坏掉的窗户还在吱呀作响。
又是沉默。
半晌。
好像消失了声音般,只能听到气体进入鼻腔的呼吸声和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声。
“你……”钱裟堰通过直觉:“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他从来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这点从他进入房间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
“嗯。”沈玉婧诚实地点点头,又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单刀直入,无比直接。
钱裟堰的身形反而有些不稳。
“这还用看吗?穿着灰布麻衣,发无簪花,面无粉饰,不,有粉饰,你脸上涂的什么啊?”钱裟堰露出诧异的表情,“泥灰吗?”
他眼中的光亮慢慢黯淡下去,像落入天际线的太阳,“我有那么差劲吗?让你这么拼。”
“不是差不差劲的事。”沈玉婧轻声说:“另外,这些不是泥灰,是灰粉,我自己搭配的胭粉。”沈玉婧摸了摸脸上的粉,捏下来一点,放在鼻尖:“还是香的。”
“那又是为什么啊?”钱裟堰简单的头脑死活也想不明白。
“我不想告诉你。”
呼吸声清晰入耳,又有种陷入沉默的趋势。
沈玉婧忽然抬起头,问:“钱裟堰,你能不能取消订婚啊?”
“为什么?我看你挺好的。”钱裟堰别过头,故意不看她的眼睛。
“挺好的?”沈玉婧伸手在钱裟堰眼前晃了晃:“你不会是瞎子吧,我都这样了还挺好?”
“对啊,我眼瞎。”说着,钱裟堰幼稚地闭上眼晃荡着双手,“好黑啊,谁把灯熄了。”
沈玉婧轻声笑了笑。
钱裟堰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到沈玉婧变化的神情,表演更加卖力,语气却深情,“虽然我眼是瞎的,但心是明亮的,我看到你灰粉下的美丽。”他忽然睁大眼睛,一直笑:“那是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是吗?”沈玉婧好笑地看着他。
“嗯,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女孩,经常笑,又懂礼貌,更重要的是很漂亮。”钱裟堰一顿夸奖。
“你从哪看出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优点。”
“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钱裟堰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眼睛瞪的更大:“所以订婚这件事,还是照常吧。”钱裟堰一脸认真的说。
“这怎么行!”沈玉婧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焦急:“我不爱笑,我经常哭,鼻涕流下来可丑了,而且我已经三天没洗澡,吃的也特别多,早晚会变成大胖子的,你要是娶了我,所有人都会笑话你,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钱裟堰越听越想笑,终于,忍不住了,房间里回荡着肆无忌惮的大笑:“你说你又胖又丑,吃的超多,还不爱干净,这不就是猪吗?哈哈哈哈。”
钱裟堰擦着眼角,笑的肩膀发颤:“哪有人说自己是猪的。”他扶着腰:“不行了,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
猪吗。
沈玉婧回想起赵千里还没离开的那一天。
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记得沈家大小姐睡觉呼噜打的特别大,今天怎么不打了。
当时,沈玉婧特别想起身抽他。
却不知为何,配合他打起了从未打过的呼噜。
也许因为可怜他是病人吧。
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在那时,仿佛开出一朵花来。
沈玉婧从未想过冷漠如冰山的赵千里,竟然会有这样柔情的笑。
他说,猪,醒醒。
他说,你问我为什么不答应你,因为我配不上你啊,我什么都没有。
他说,我是去赎罪的,放手吧。
他没说出口的,沈玉婧,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断断续续地层叠。
回忆的尽头,他漆黑如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漫长夜。
沈玉婧的眼圈慢慢变得通红。
钱裟堰彻底傻眼了。
不就说你是猪吗?至于哭吗?
“你怎么哭了……”钱裟堰慌了神,他记得母亲说过,让女孩受欺负的男人是天底下最没本事的男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猪,好不好?”他学猪哼哼了两声,又脑洞大开地说:“当猪也没什么不好的,吃吃喝喝睡睡,肥肥胖胖的,然后带着笑意贡献出自己的价值。”
阴影中,沈玉婧眼中的波流又变多了几分,像是蓄满湖水的深潭,仿佛随时都会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