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大约查出了当年的真相,甫一看到白纸黑字的事实,洛老太傅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的爱徒们,死得如此冤枉,又不值!
尚书台中满满当当站着未跟随政和帝前往寰丘的五品以上官员。
他们还未从王妙儿胆大包天杀了太子,又剥下他的皮披于侍卫身上冒充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了洛老太傅控制不住的更咽,更是大惊。
那本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才叫洛老太傅这样的两朝元老,一力辅佐孝鼎帝创下孝鼎中兴盛世的老臣如此失态?
程尚书的腿伤虽早已好了,但政和帝怜惜他不能受舟车劳顿之苦,将他留了下来。
尚书台的阁老,除了孟老首辅留下坐镇,便只有他和老实巴交的工部尚书留了下来留了下来。
此时,程尚书见洛老太傅如此失态,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傅您是怎么了?”
洛老太傅勉强控制着更咽,将小册子递给孟老首辅,“我瞧着是真的无疑了,你们也看看”。
孟老首辅兀自迟疑,立在程尚书身后的温楚忍不住接过了小册子,一眼扫过,忍不住大声惊呼,“怎么可能?”
洛老太傅沉声开口,“年轻人,读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温楚自上次福广一行就对政和帝为人君的品行产生了怀疑,后来一系列的事发生,他更是不齿政和帝的为人。
只他一个五品小官,那些事根本轮不到他插口。
这次因着洛太傅叫来了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他才得了机会站到这尚书台。
他见了假太子的阴阳脸,听了假太子的证词,再验证小册子上的内容和洛老太傅的失态,哪里还不知道小册子里记载的绝对是事实。
他没有孟老首辅的瞻前顾后,战战兢兢,有的是满腔的义愤和不齿。
君王失德,为臣者当拼死讽谏,极力规劝,一味地为君王遮羞,岂是直臣清流所为?
温楚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尚书台中回响,殿中百官垂头掩面。
君王失德至此,他们又有谁能不觉羞耻,又有谁能不起兔死狐悲之感?
薄薄的半本册子,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读完了,其中的罪恶却是延绵了数十年。
华平乐静静听着,待温楚说完,忽地拨出匕首,狠狠一刀划上王妙儿的脸!
“这一刀,我是替王爷还给你的,报你让他年幼失母之仇!”
她说着反手又是一刀,“这一刀,是报你让他失去舅家扶持之仇!”
王妙儿尖声叫了起来,她不怕疼不怕羞辱,但她怕丑!
她最爱的苏羡予只爱霍瑛,她的夫君也只爱霍瑛,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她心中酿成了最毒的魔怔。
霍瑛凭什么能赢得他们的喜爱,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只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
如果她也生了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苏羡予爱的会是她,会是她!
萧明时也会在她面前乖顺如绵羊!
可现在华平乐竟然要毁了她的脸,那么重的两刀划下去,她就算穿上了霍瑛的人皮,也能看出伤疤来的!
王妙儿疯狂挣扎了起来,当归一脚踩上她后背。
他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却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她背上,压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华平乐手中的匕首再次划上她的脸,“这一刀是报你让王爷孤苦伶仃,失去表姐庇护之仇!”
锋利的匕首一刀比一刀划得深,将王妙儿的脸划得血肉翻飞。
王妙儿凄厉的嘶吼声如她尖锐的匕首深深刺入众人的耳膜深处,鼓荡着、回响着。
众人不约而同默默后退两步,华二姑娘,还真是,真是爱王爷入骨啊!
“别弄死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华平乐动作一顿。
下一刻滚热的大手就握住了她溅满了鲜血的手,华平乐只觉浑身虚脱,抬头惨然朝霍延之笑了笑。
霍延之伸臂将她拥入怀里,用披风牢牢裹住她,不让旁人窥见半分,低低开口,“我来了”。
我来了,所以,所有这一切,报仇也好,逼宫也好,都交给我。
我来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地伤心,放心地哭了。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霍延之的衣衫,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紧了紧胳膊,吩咐当归给王妙儿上药。
军中烈性的创伤药洒上王妙儿脸上伤口的一瞬间,众人甚至能听到伤口“滋滋”的声响,王妙儿发出了比刚才还惨烈的痛呼声。
众人被她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默默后退了两步。
“各位大人,王氏残害太子的事传出,国子监诸监生愤怒于君王失德。
亦怒各位大人尸位素餐,不能讽谏于君王,乃至妖妇一再为祸,现于宣德门外静坐抗议。
京中子民多有随之聚集的,现在已将整个宣德门堵住了,还有越聚越多之势,还请诸位大人想一想办法”。
众人,“……”
假太子和王妙儿还未完全招供,国子监的监生和京中民众就都知道了,还已经组织好了堵住了宣德门。
他们想假装相信他们是忧国忧民,自发来请愿都很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