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车马等物都被遣去运送救灾物资和灾民、大夫等人,温楚陪着苏羡予一直走到了疫病病人集中居住的翠竹园。
这里原来是当地大户的一处别院,占地极广。
其主人为苏羡予风采倾倒,自愿将翠竹园以及里面的丫鬟仆役捐赠出来用于安置疫病病人。
苏羡予应对及时,一发现疫病,就将所有染病的人送到翠竹园看守起来,请专门的大夫医治,以防疫病大面积蔓延。
目前,翠竹园里只有七百多病人,可以说是大萧有史以来,疫病蔓延感染病人最少的一次。
这些日子以来,温楚已经习惯了苏羡予时时走在最危险的地方,没有试图劝阻他进入翠竹园,从仆役手中接过用葱、蒜等物浸泡过的帕子递给苏羡予捂住口鼻,陪着他往里走去。
年鱼在翠竹园的前厅里设了个简单的医堂,一个个地为那些疫病病人探脉。
年鱼脱下了终年不变的大红锦袍,穿着竹青色的棉布直裰,正凝神为一个年轻妇人探脉。
他秾丽的脸因着极致的认真投入显出一种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干净宁和来,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悬壶济世、慈悲为怀的大夫。
唔,还是个特别俊俏的大夫,那个年轻妇人一张蜡黄的脸已经红透了。
温楚面色复杂,也不知道这个妇人要是得知面前的俊俏大夫是个太监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年鱼不愿表露身份,他对外声称年鱼是政和帝遣来为疫病病人看病寻药方的太医。
太医么,总是要比他们乡野地方的大夫要厉害的,排除那些脸红心跳的,病人们看着他的目光敬畏又充满希冀。
“年大人”。
苏羡予进内行礼,年鱼抬头看了苏羡予一眼,挑眉一笑。
这一笑,他又变回了那个阴森狠厉的年掌印,仿佛刚刚那个俊俏沉稳的年轻大夫都是幻梦一场。
“苏尚书千金之躯,还是别来添乱了,省得年某又要多治一个”。
苏羡予已经习惯了他张嘴就没有好话,淡然开口,“劳动大人一路奔波,亲自驾临,苏某自是要来道谢”。
年鱼啧了一声,乜向苏羡予,“年某此来山东,是皇上的旨意,治的子民也是皇上的子民,劳苏尚书谢什么谢?”
苏羡予不理会他的言语官司,又行了一礼,“年大人有何需要的,请随时吩咐,苏某一定竭尽全力”。
年鱼轻嗤一声,收回探脉的手,提笔快速写下症状。
那妇人显然不舍得就这么离开,却还是自觉退了出去,将位置留给第二个人。
苏羡予见一切有条不紊,不需要自己插手,又朝年鱼一揖手,退了出去。
他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在翠竹园巡视了一番,着人盯着其中误漏之处,这才往回走。
第二天,温楚再陪着苏羡予来翠竹园时,年鱼正坐在泥炉前一边盯着砂吊子里的药汁,偶尔看几眼手中的医书。
苏羡予上前见礼,问道,“年大人有没有好办法?”
年鱼不耐烦拿书扇了扇,“天下疫病那么多,你见过谁能一下就治好了?
我年鱼是掌印大太监,是东厂提督,你还真当我是普济天下的神医了?”
他说着粗鲁将药汁倒了出来,砰地一声放到案板上,“哪,端去给那些倒霉鬼试试,能不能治好不知道,至少喝不死人!”
苏羡予上前端起药碗,默了默,忽地开口道,“掌印嘴硬心软的模样很可爱”。
年鱼,“……”
年鱼显然没想到一向冷得不像个活人的苏羡予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愣过后,腾地跳了起来,望着苏羡予连连冷笑,“苏尚书,莫非你以为本座不敢毒得你再也说不出半句废话来?”
苏羡予却只沉默朝他躬了躬身,端着药碗转身离去。
年鱼,“……”
他总有一天要毒死这个假神仙!
……
……
年鱼来的第十天,沈七兴奋冲进府衙,一路跑一路喊,“苏大人!温大人!成了!成了!年太医找到治疫病的药了!”
温楚正跪坐在苏羡予身边整理这些日子的卷宗,遥遥听见,激动下忘了用手撑一点力道,就那么直接蹦了起来!
“苏尚书,你听到了吗?找到解药了!年掌印就是厉害!才十天啊!”
苏羡予笔下不停,淡淡应了一声,“年掌印医术号称大萧第一人,自是极厉害的,你随我去看一看”。
温楚哈地一击掌,不停地念叨,“太好太好了!”
苏羡予淡淡扫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又一次是为那个人守稳了江山罢了。
这时沈七冲到了室内,大声将刚刚喊的内容又喊了一遍,年轻的脸熠熠发光,仿佛找到解药的不是年鱼,而是他。
苏羡予落下最后一笔,叮嘱随从不可轻动,这才起身往外走。
天气已经放晴,残破的街道上处处是忙活的人马车辆,人们口耳相传的都是京城来的太医找到治疫病法子的好消息。
他在这里最后一件事,已经圆满完成。
剩下的,交给温楚就好,他该回京城了,那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华二姑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