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徐红梅坐在椅子上,双目带着盈盈的光亮,嘴角向上翘起,和所有来过这里的嫌疑人都不一样,她没有他们的慌张悔恨,反而是一种解脱开怀。
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肩膀都放松下来,长时间的疲惫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而空。
因为她知道,她很快就能去见她的妙妙了。
没有了沉重的生活,没有了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没有了光说不做的丈夫。
只有她和她的妙妙。
钟茵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指敲敲桌面,语气严肃的询问着,“徐红梅,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我知道,”徐红梅笑的温柔,平静的说着残忍的话,“我杀了我丈夫,我杀了刘鑫。”
“你为什么要杀他?”
“让我女儿起死回生。”
女人的语调没有任何改变,冷静的仿佛局外人,没等他们问,就自己主动张口,“我意外听说,以至亲之人的血肉身体,能召回妙妙的魂魄。”
“我想见妙妙,所以就杀人了。”
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探究的认真,钟茵用肯定的口吻说道,“这是一部份的原因,你恨刘鑫。”
徐红梅愣了下,抬起头看着她。
钟茵拿起一个证物袋,把里面装着的药物拿给她看,“徐红梅,这些药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安眠药和帕罗西汀,是从你的卧室搜出来的。”
“你有抑郁症,对吗?”
虽然是疑问的话,但陈述一般的意味明显,徐红梅轻笑了声,没有隐瞒的点点头,“对,我有产后抑郁症。”
“大概,吃药一年多了。”
叹了口气,钟茵问道,“怎么回事?”
“自从孩子出生以后,我就很焦虑,很不安,孩子哭,我难受,孩子不睡觉,我也难受,”徐红梅声音放轻,苦笑着,“她吃的少,我着急,吃得多,我还要控制。”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孩子晚上要喝奶,有一点点不对劲就要哭,我就要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哄她,安慰她。”
“可无论我起身的声音多大,孩子哭的多凶,我身旁的男人就像是死了一样。”
“产检的时候,永远都是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他在家里打游戏,我生完孩子四年,他没有换过一次纸尿裤,没有拍过一次嗝。”
说着说着,声音里的心酸就冒了出来,女人哭笑着,“他只会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只会和我抱怨为什么还不做好饭,只会身外人一样质问我,为什么孩子会生病,也不肯伸手抱抱。”
“他根本看不到哭闹的孩子,也不会帮我做一点点事情,他有时间和兄弟喝酒放松,却没有时间陪伴他的亲生骨肉。”
“我还记得,他当时冠冕堂皇的让我去找工作贴补家里,他说,白天的时候我妈帮你看着孩子,晚上你下了班,你带孩子。”
徐红梅擦了下眼角的泪,回忆回到当初。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说,她白天上班,晚上照顾孩子,那你晚上做什么?
男人理直气壮的回答,我都上了一天班了,很累,晚上当然要睡觉。
真可笑,他上班很累,她同样也去工作了,晚上却还要照顾孩子。
孩子,好像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其实,一开始我没想杀他,”徐红梅低着头,缓缓说道,“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婆婆突然说,妙妙已经死了一年了,让我们要二胎。”
“刘鑫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深吸一口气,女人的拳头握紧,双眼里的红血丝带着浓浓的恨,“是啊,他忘了妙妙是怎么死的,忘了因为他的大意他的疏忽,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在他眼里,生个孩子而已,不用他怀孩子,也不用他生,更不用他照顾,他只需要等着,等着孩子叫他爸爸,心情好了逗一逗,不喜欢了就丢开。”
“他间接的害了自己的孩子,这么惨痛的代价都没能教会他负责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放在心上!这样丧偶式的婚姻,我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钟茵听着她的话,记录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能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话,就算女人不说,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爱女心切的母亲,用人渣一样的丈夫的命,去换她女儿的命。
她当时该有多绝望,丈夫和婆婆早就忘了女儿的存在,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女儿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她很绝望,她很无力,所以她轻信了所谓的迷信。
甚至,想要用自己的命,去复活女儿。
钟茵不知道应该说她的爱太沉重,还是她自己太糊涂,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世界上的母亲,都是伟大的。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推开门,单向玻璃后面听着的警员们无一例外的沉默了,听完女人的叙述,气氛变得格外沉闷压抑。
肩膀上搭上一只大手,钟茵抬起头看着男人熟悉的脸,红唇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微笑,动作自然的抱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