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后,书房。
“昨夜夫人汤中的盐,是你放的吧?”余文甚翻着才收来的信件,听晓聂思进来送茶,头也没抬地问道。
聂音正于屋中暖榻旁抱剑站着,闻后不解地望向聂思。
“是我。”聂思性格直傲,余文甚既然问起,她也不躲。
余文甚明她不好辩驳,抬了头,注视着她说:“且不说我罚你。如若传至国公府,国公定不会轻饶了你。”
“不过是放些食盐而已…”聂思瞟了聂音,将茶杯放在暖榻上,声音中略带着不屑。
“哐!”
余文甚听后,用力拍桌起身,皱眉斥责道:“是谁教你把这些招数用在我府里的?”
论谋坐计,最忌的不是敌心毒辣、不是短盘一手,而是身侧不忠、是曲高和寡。
聂思知余文甚是真恼了,低着头徐徐地跪了下来。
“定是有什么误会!大人…”聂音见情势不妙,帮腔着。
余文甚抬手示意聂音不要多语话,对聂思道:“你今晚就回母亲那去。”
聂思听后心中大痛。她轻咬着牙,眼里渐泛起泪光,质问道:“大人竟为那女人赶我走?”
“那女子是我夫人!”余文甚顿了顿,短吁一声,“既然你容不下她,我也不好再留你。你若仍有不满未泄的,今日在这,你冲着我来!”
“大人!”聂音也跪在聂思身旁,忙劝道:“若聂思今晚回老夫人那,实在是不好交代。不如…不如我先带她去同夫人请罪!想来,夫人亲罚于她,她定无怨的。”
聂音这一议提却是将余文甚堵了。
余文甚本只想借此事,私下遣走聂思。一来,他已察祁修年确无意深究;二来,他欲防此类小恶在府中编来道去;三来,他想事息之后,也正好请母亲为聂思寻个良人,能气派地从大余府出嫁。
“大人,聂思知错了…”一粒粒盈盈亮的泪珠串成晶注,争抢着从聂思的眼睫间翻滑下她那无暇的脸颊来。她盯着余文甚,眼已汪汪泉涌,轻声道:“聂思伴大人近二十载…窃以为…就算…就算不能入府作为大人平妻…此生…也定能成为大人的卧塌知交。可夫人她!呵,她虽是国公之女…”
“聂思!你不要再说了——”聂音见聂思言语已不受自制,出声遏止道。
“我就要说!你为何不敢让我说——!”
聂思的悲楚不只在对祁修年的妒忌。她明晰,这更多的,其实源于余文甚成婚后对她愈发的冷漠。她轻合双目,泪泉夺眶,汇聚颚下,凝成一珠;珠轻晃着透亮的委屈,惨跌在地上,碎成水圆。
“无妨,且让她说完。”余文甚正因与他二人一同长大,才更盼聂思能自行领悟到他把她作妹妹的情愫。谁知,都等到了祁修年过门,聂思仍未想透,他只好主动避让。
“…夫人虽是祁国公之女,却分毫不通大人舍己之心!聂思是…是自作聪明,但也是…想晓以警醒…并无旁的意思,更不会是要暗计害人…”聂思轻声抽泣,含情凝视着余文甚,脸上两道泪痕挂着,不时还偷送着泪珠坠为水圆。
她接着道∶“聂思知错。夫人终归…是夫人。是聂思不该…不该以卵击石,为大人…图添烦恼。聂思只…只求能留在大人身边。其他的,聂思任凭夫人责罚。”
余文甚紧蹙着眉,长叹一声,温声说道:“你们都先起来吧。”
聂音明白,这就大约是余文甚主意已改。他起身,一边去扶聂思,一边道:“多谢大人。我与聂思这就给夫人赔罪去!”
“不用了,”余文甚面色缓和许多,他语气里掺了四分无奈,“夫人还以为是先前受过她苛责的哪位妈妈使怪,本也无心深究…”说罢,他取出一方手帕,递给聂思。
这手帕正是那夜祁修年给他的,他将血渍洗净后,一直带在身上。
聂思接过手帕,沾了沾脸上的委屈。
“既然,你明事晓理,又知错愿改,今后你便…替我好生护夫人周全,能做到么?”余文甚实属无奈之计。
聂音同余文甚一道,望着聂思,等她回答。
“大人,”聂思吞掉已到嘴边的‘此生’二字,哽咽着问道:“只夫人一人么?”
余文甚先是一愣,浅思后,皱眉答:“正是。”
“…聂思明白了。”聂思痴痴地盯着余文甚那透彻的双眼,坚定地说:“聂思在,夫人定在!”她本有的悠扬之音被心中那簇生的懊悔、委屈、悲楚与不甘轮番撕扯啃食,活活剥落地只剩了气声:“聂思定不会,不会让夫人有半点损伤的!”
“嗯,有劳了。”余文甚只若有所思地撇了头。
三日午后,鹤羽楼。
“王爷请。吴大人请。余大人请。齐小爷请。”瑾月娇扭着,替几位贵客一一斟满酒,甜笑道:“今日有些许不周之处,还请王爷、两位大人及小爷海涵。”
她是鹤羽楼的三花魁之一,擅长诗词歌赋。
“无妨。月姐姐已是为我们坏规矩了,哈哈哈哈…”齐世臻明显已经有些醉了。
他是都城中最大那齐氏粮行、粮商会长齐亥的小公子。
“王爷请。余大人。”吴逵举杯。
他是司空院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