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一名接受过良好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现从事于昆山某宝信息技术质检部门。
他生活中乐于助人,尊老爱幼
网络上血气方刚,以妈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与那些无良言论发布者进行友好交流
张晨飞速的敲击着手机键盘,一条一条的快捷评论在其手下嗖嗖上传。
“退伍军人子女遭校园霸凌致死?父亲忍痛网络申诉遭嘲讽?这他娘的还是人?军人身披迷彩镇守边疆,退伍却要身着素縞为子哭丧。”
“干你老母!这他娘都能被和谐?”
张晨愤怒的将手机摔在床上,躺在1000块一个月租的十几平的小屋里,不断的问候着某平台全家女性。
网络并非无法之地,如果有人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我将用键盘让他明白他的绵软无力。
这是张晨上学时打游戏那会儿最爱说的话。
张晨今年20岁,并没有向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还在校园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
他小学抽烟,初中打架,高中逃学,上课与老师斗智斗勇偷偷玩手机,但他坚信,他天赋异禀,望父成龙。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走上了进厂之道。
17岁离开校园,一脚掉入社会这个万丈深渊
18岁,昆山某宝,他干了一年提桶跑路
去你娘的,再不进厂了
19岁,昆山某宝,他再一次提桶跑路
不能进厂了,回家学个手艺吧,不能再浪费光阴了
20岁,他向部门组长提交离职申请,遭热情挽留,碍于情面,再坚持一个月!
2022年3月11日下午3点12分
工友们陆陆续续回到工位,或面无表情打螺丝,或偷偷摸鱼电脑看小说,他做完报表,算完效率,跟邻座大姐讲了两个黄段子,漏出一口大黄牙,一个淳朴微笑,起身道别,溜出车间钻进了吸烟室
“呼”
一口白烟吐出,烟头星红点点,一眼望去往后余生三十年。坐在厕所填平封上护栏改成的吸烟室台阶上,他沉默了,他无能为力的沉默着,曾几何时,他也对未来充满期望
抽烟抽七分,多活两年多抽几根
烟头吐进泔水桶,左手摘下静电帽,右手撕破无尘衣,手有些颤,这套衣服花了他23自己买的。
但他坚定依然,仿佛撕破的,是那静如幽潭,漆黑一片的可怜的未来
他昂首挺胸,低头,刷卡,走出大楼。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仿佛楼里那些他曾一起宿醉街头,一起足浴店护理精油,酒后失态像吐尽心肠的人都已是路人。
他迈着阔步,向阳光走去
“他娘的,为啥不能出?老子是自离!不是离职!”
和保安好言好语半小时的张晨终于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我管你自离还是什么,回去找你领班组长开自离单。”
保安一拍桌子,摘下保安帽,作势就要用传呼机摇人
“算了,不好意思哈。”
张晨笑着陪了个错,出门在外都是打工人,穷苦人何苦为难穷苦人。
虽然他们很少有人把他当人看
在停车场随便找了个混凝土沿子坐下,张晨点了根烟,他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道个别,亦或是,留下来。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拿出手机打开了某短视频平台
“劣迹艺人吸-毒后妄图复出,并笑言:不就是吸了点毒嘛?”
视频只有几十赞,某省观察所发布,评论者寥寥无几,甚至还有支持复出的。他找到那个恬不知耻开玩笑说支持复出的人,显示同城
“哎呀,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人家唱歌挺好听的,真不想以后听不到了”
张晨怒了,一股热流涌向脑中,他双手噼啪不停,或骂,或嘲,五分钟,视频三百余赞,评论86条,70条,出自他手,然后关注那人,对方几秒后弹过来一条私信:
“哥们,我钓鱼的,这他娘上头条真快,嗖嗖的,你少上点火,年纪轻轻的当啥愤青啊!”
张晨没有在意,只是双手向外撑了撑,摇了摇脖颈
“钓鱼?你拿你妈钓鱼呢?”
“你他娘的的什么东西,九年义务你妈让狗去学的?你他-妈天天在家里撒尿和泥巴?”
对方发了个流汗的表情过来,张晨又怒了,七分钟后,对方问了一句你哪儿的,别让老子碰着你
张晨再骂一条,对方私密账号,已关闭私信。
他嗤笑一声,虚拟网络虚拟的妈?虚拟的祖坟不怕挖?我他娘连你祖宗都给你杨了。
张晨曾在工作时唯唯诺诺,为别人的错误被领导跳脚骂娘,为了自己,他忍了,但今天,他没有忍,他举起键盘,捍卫的,是无数倒在不为人知的硝烟战场中的中华儿郎
事后,那条短视频播放量逾千万,上百万点赞,他一人独占数楼,网友直呼:笑师傅杀疯了!
下午五点,他走出厂区大门,南方的太阳总是那么短,就像那个只有两分钟多一点儿的朋友,他蓦的笑出声来。
点燃一根香烟,用焦黄的双指夹住,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