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月的记忆中,叔叔的眼神之中总是带着心事的。
叔叔是一个性格很懦弱的人,他唯一硬气的一次就是在她和哥哥失去父母之后,以离婚要挟婶婶抚养她和哥哥。
但这个“抚养”里也加了许多妥协,比方说,她的父母矿难过世的赔偿金全部都交给婶婶来用作她和哥哥读书。也比方说,他们的抚养义务只持续到她的哥哥成年。有时候,亲人之间的账算不清楚的,那笔赔偿金的确数目不小,但小月的病这些年花的钱也像流水一样。
婶婶不住地抱怨着,但仍旧供着她和慕寒风念书,她也遵守承诺抚养哥哥到了十八岁。后来,每每涉及到她需要治病,家里就是一场狂风骤雨。
为了不让叔叔为难,慕寒风成年之后,只要是在他的经济能力范围之内的,他都不会再对叔叔开口。
久而久之,慕寒风变得越来越沉默,用尽办法去挣钱。
小月很清楚,她是压在哥哥肩头的一座大山。但在这个世界,慕寒风也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小月在不用住院的时候,也还是会待在叔叔家。
这一次住院的情况很紧急,她抢救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在医院给婶婶下跪,恳求婶婶这一次可以承担她的治疗,不要告诉慕寒风。
婶婶一直沉默,在叔叔红肿的眼睛地凝视下,她生气地甩上了门,怒气冲冲地对叔叔扔下了一句:“你慕家的人,我管不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婶婶就是一个精明又不算太坏的普通人,她和哥哥确实是两个负担,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背着很重的担子。
她的算计也都是因为叔叔的懦弱,她不得不去强势地撑起这个家,努力地把她的小家的过好。
她扔下话的那一刹那,小月就明白了,婶婶这算是默认了。
婶婶对待小月兄妹的态度一直都十分矛盾。她的面上永远是带着埋怨和嫌弃,在生活上却又没有让她们受过委屈。
婶婶一向别扭,她抓着医院的床单,心中也不是滋味。
叔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把病养好,你婶婶还是疼你的。”
她乖巧地笑,认真道:“我病好了,一定会孝顺你和婶婶的。”
她小小年纪就可以去人情世故细致入微,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和她这么多年寄人篱下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叔叔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哀伤没有减淡半分。
小月虽有故意卖乖的嫌疑,但她说的话却是真的。有一次,她在幼儿园里和其他小朋友打架了,她十分害怕,她觉得婶婶一定会训斥她。老师还是把婶婶请到了幼儿园,她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被打的小孩家长不依不饶,那阿姨的嗓门又很大,她每嚷嚷一声,小月都觉得耳膜被硬生生刺了一下。
婶婶一把将她拽了出来,问道:“为什么动手?”
她倔强的咬着唇,强忍着泪意,一句话都不肯说。
婶婶又再一次问道:“你说清楚,你为什么动手。”
她终于控住不住了,带着害怕一把捏住了婶婶的衣摆,一边哭一边将鼻涕抹在婶婶的衣服上:“你别把我送去孤儿院,我会乖的,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会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她看到婶婶的眼眶隐隐红了。
婶婶将她拉出来,牵住了她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对老师道:“我相信慕寒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她也说不上来那时候的感觉,她觉得手心好像有一股力量,她心中的忐忑也散去了不少。
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指着那个被打的小朋友:“他说我是野孩子。”
她看到婶婶的脸上充满着嘲弄,对那位家长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家教?我开眼了。”
“回去上课,我来处理。”婶婶对她说道,语气依旧生硬。
从那天起,小月就琢磨透了婶婶的性格。她善于讨好人,所以她就总是讨巧卖乖,也不管婶婶吃不吃她的那一套,她依旧我行我素的卖乖。
护士打开窗户通风。
病房里瞬间涌进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小月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但风轻轻吹过她的脸庞,她才发现,她似乎好久都没有联系叔叔婶婶了。
她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大概等待了一个小时,叔叔的电话过来了。
“小月啊!我和你婶婶在摆摊呢!最近学生都返校了,来买锅盔的人多,忙得没听到你电话,有没有好一点啊!”叔叔絮叨叨地询问道。
“好多了。”小月带笑回答道。
“小月,叔叔对不起你,一直没有抽空来看你,你一个人……”
她顿时有些心酸,慌忙打断了叔叔:“我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她又听到了电话那头一声吆喝:“老板,2个梅干扣肉,快一点啊!有点赶时间!”
“要什么辣椒啊?”婶婶的声音也传来。
叔叔匆匆道:“先不说了,缺医药费了你跟叔叔加你。”
她依稀听到了婶婶又在抱怨的声音,但电话挂断得太快,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但她心底里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