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好久不见,顾晨这孩子真是太可惜了,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顺变呐,现在凶手抓到没?”林国扬一脸痛惜。
顾泽额头的抬头纹蹙成了三条杠,憋了半晌,开口,“这话看要怎么说了,我儿子死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女儿,我闺女现在躺在医院还是因为你女儿,这凶手我也想抓了出口恶气啊。”
林国扬笑了笑,“这话不能乱说,我虽然不在现场,可也听说顾羽也算是搅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陆老您说是吧。”
“我这人最讲道理,你打官司,我好歹担着个一官半职,咱走司法程序,一步一步我们慢慢来,现在定死为时太早了。”
林国扬说的云淡风轻,顾泽的脸彻底黑成锅底。
官司要能打得赢,你他妈会这么说?顾羽这没脑子货,瞒着他一出手就捅了这么大一篓子,万一再得罪陆廷延、
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顾泽开口,“上法庭就算了,也不能非毁了孩子的前途,林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少有点情分在,这事顾羽做的也确实不地道,我向她给陆老您赔个不是。”
顾泽像陆廷延微微颔首。
陆廷延摆了摆手,睁着眼睛打太极,“哈哈哈,你俩没事就行,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昨也不在现场,副校开的会。没事了……那咱就散了?啊——对了,我这学校庙小,照赔的赔偿可不能少啊。”
陆廷延笑着打哈哈。
林国扬让开位置让他出去,“那肯定,我私人积蓄再添栋楼,就当给您赔礼道歉了,陆老慢走。”
就算陆廷延不提,林国扬和顾泽也知道,没个几百万解决不了这事,赔偿数据倒也说得痛快。
转眼间,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人,再闲扯下去也是私事了,再闹不合适。
来日方长,这账可以慢慢算,顾泽冲林国扬官方一笑,率先离了场。
林意带林国扬来的是上次的那个小面馆,这会还没下课,店里的人很少。依旧是干干净净的陈设,碎花布铺满的桌上摆着一瓶待开的水仙花。
叫了一碗最简单不过的素面,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吃。
回忆起来,父女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寥寥无几,此刻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好像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倒显出几分烟火气。
其实,林意和林国扬长得很像,林国扬在官场也算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气质沉稳出众,面部轮廓深邃而英俊。
林意边扒拉碗里的面,一边思考这几年京都城的头版头条给她找了多少个后妈。
但貌似好像很多,林意还没数完的时候,林国扬已经放下了筷子。
手肘撑在桌面上,思杵片刻之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意意,要不你出国吧。”
林意筷子上夹的一根面条应声断成两截,啪的掉进了碗里。
“爸爸不是强迫你,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出国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去最好的大学,选择最好的专业,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学设计吗?这些都可以实现。”
林意闭了闭眼,机械式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放在嘴里嚼了两口,发现泛着苦味,她抬起眼看着林国扬笑了笑,“这面真难吃……”
林国扬看她的样子觉得难受,可有些话,有些事,不是不说不做,就能当不存在。
“意意,我还有件事儿,一直没和你说。”
“你妈妈,现在在法国,她……得了乳腺癌,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医生说没几年了,结束化疗还能少受些罪。”
林意抬眸看着他的脸,干哑着嗓子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心里怨着她,你还那么小就狠心一走了之,可是,意意,那会,你妈妈和我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大人之间的事情纠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林国扬抿紧了唇,神色复杂又怜惜地看着她,“你从小到大收到的信件,生日礼物,有很多都是你妈妈以我的名义送给你的,她那个人性格强势又敏感,想对一个人只会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悄悄讨人开心。”
“她几个月前主动联系我,说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见你。”
林意全程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感受着碗里的汤渐渐失去温度,给这形单影只的店里再添了一份冷寂。
半晌,她轻轻地笑了,“所以,我是一条狗吗?”
“什么?”林国扬仿佛听错话一样愕然看着她。
林意直直地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想让我去哪就去哪,记得起来的时候招招手喂一碗狗粮打发了事,想不起来就放任的自生自灭。”
她红着眼圈指着自己,压抑着喊,“我,我的意见想法,我的情绪通通都不重要,想什么时候塞给我就什么时候,我只能被迫地受着”
“就连我自己的妈要死了,估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不是?”
林意出了面馆之后,一直走,没敢停。
等她猛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回学校的那条路,她茫然地站在陌生的街角,发了五分钟的呆。
午后的日头毒辣,照的人近乎晕眩,两条腿像灌了铅。